自刘氏有孕起,她便每日皆是多餐,晌午后觉得肚子饿了,便又吩咐小厨房炖了燕窝,熬了黄鳝汤。
这便坐着吃起来。
周媪忽然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一入内便唤:“刘姨娘。”
刘氏听唤抬眼,颇不耐烦,秀眉微拧,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周媪道:“有件事于咱们无关,婢子也不知当不当说。”
刘氏放下手里的筷子,朝椅子后一仰,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有话要说,那就直说了,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刘氏一向是爽快人,自然也不喜身边的下人软弱的性子。
周媪这才说道:“宝善堂的孙大夫死了。”
刘氏闻言果然一惊,“死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周媪抬手抹了抹脖子,回道:“让人一刀抹了脖子。”
刘氏原本只是惊于日后没有人帮她瞒着假孕之事,可如今再得知孙大夫是被人杀了,这心里头便有些不安,急忙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媪道:“就今个晌午,婢子方才过去,本想叫他过来,可宝善堂的人说,他午膳后让一个女人叫出来,就没回来,婢子转身要走,便看见有人把他的尸体给抬回来了。”
刘氏愈发惶恐,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必定牵扯到她身上了。
她怔怔,碰巧的是这时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道:“刘姨娘,王妃来了。”
刘氏微愣,抬眼望着那丫鬟,想着王敏慧一向不会来这里看她,而今宝善堂的孙大夫这才刚出了事,她便过来了,这样一想,宝善堂的事和王敏慧,必定月兑不了干系!
丫鬟转身出去,王敏慧已与席平进来。
王敏慧入内便对着她笑道:“哟,闻着西苑一股香味,原来是妹妹吃晌饭了。”
刘氏依旧坐着不动,只是迎合她干巴巴的笑了笑,道:“姐姐若是不介意,不妨来尝尝,这燕窝是昨个李太妃命人送来的,味道倒是不错的。”
言语间,总带着显摆的意思。
王敏慧却仿若未闻,单是望着那盘黄鳝,道:“这是什么蛇?”
刘氏不曾多想,嗤笑一声,道:“这岂是蛇肉,姐姐这是什么眼神,竟连黄鳝都不认得了?”
王敏慧闻言微愣,这刘氏果真丝毫不避讳么,如今竟光明正大的吃起黄鳝来了,莫不是生怕旁人不知她这是假孕?
刘氏想必不知孕妇吃不得黄鳝。
王敏慧佯装怔怔,皱眉道:“妹妹岂可吃黄鳝!”
刘氏听言一愣,望着王敏慧,分明满目皆是狐疑。
王敏慧道:“妹妹难道不知孕妇吃不得黄鳝?!”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转向周媪,给她甩起脸色,斥道:“混账东西!你明知我吃不得黄鳝,竟还给我端上来,你是想害死我么!”
周媪自然也顺着她,旋即跪下来,低着头低语道:“刘姨娘恕罪,婢子也不知这忌讳……”
刘氏对她此举置之不理,又转向王敏慧,笑道:“多谢姐姐提醒,好在我吃的不多,要不然,”她说着,低头模了模肚子,继续说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王敏慧也回她微微笑意,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说罢,又转向周媪,道:“这周婆子也是,你这般年纪,对这些事情理应是清楚的,怎么还能给刘妹妹吃黄鳝,亏得她这回吃得少,这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看你怎么办。”
周媪不言,单是将头又低下去几分。
王敏慧假意轻叹一声,又回首看向刘氏,道:“我手头还有些事没处理,这便回去了。”
刘氏点头,王敏慧站起身,又叮嘱道:“妹妹日后再要吃什么,可得愈加仔细了,你如今已有身子,可不比从前,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刘氏仍点头,笑道:“姐姐放心,我必定仔细些。”
王敏慧微微颔首,这便出去。
周媪见她已走,这便也站起身。
刘氏却是剜了她一眼,怪道:“孕妇吃不得黄鳝,你竟不知?!”
周媪低头不语,她自然是不知的。
刘氏又抬起头,看向门口王敏慧离开的方向,道:“她必定已起疑心了。”
周媪怔怔,吞吞吐吐的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刘氏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办?自然是随便找个替罪羊把这桩事给了了!”她言语间丝毫不屑,更是丝毫不在乎,倒也是,她月复中并无子嗣,要说随随便便找个倒霉蛋害得她小产了,她自然是不在乎的。
她说罢,便起身走去梳妆台前,抽开屉子,自里头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出来,这似乎是猪肠里头灌满了血。
她取出这东西,丝毫不犹豫,当即掀起裙子,将这血包塞到了肚子上。
随即转身便走出去,周媪连忙跟上去假意扶着她。
彼时在南苑,桃戈午睡起身后出了门,方知雪已停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很是温暖。
桃戈自小生在南方,虽见过雪,却也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雪。
而今忽见,站在长廊下顿时满心欢喜,走去院子里,站在雪地里四处踩着雪,笑道:“这雪真深。”
春儿站在长廊下笑道:“必定能堆雪人了。”
“堆雪人?”桃戈微愣,看着她问道:“春儿,你手头的事都忙完了么?”
春儿道:“忙完了,这会儿闲着。”
桃戈当即接话,“既然忙完了,不如过来陪我堆雪人。”
春儿必定也早就有这心思,立马走过去,应道:“好啊。”
二人一起蹲,方才团起一块雪球,这时子霁从屋里走出来望见,便调侃道:“妹妹这般怎么像是没见过雪一样。”
桃戈对她有些成见,自然要驳斥她,堆着雪球的手微微一顿,这便站起身转向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姐姐见过世面,而我没有。”
子霁怔住,桃戈说罢扭头就走,似要离开北苑。
春儿忙将她唤住,道:“姑娘不堆雪人了么?”
桃戈回首看着她,淡淡道:“如今太阳已出来,这雪人即便堆好,也必定要化掉,倒不如不堆,免得亲眼看着原来的它渐渐变了样,还得为它伤心。”
她说着,不时看向子霁,此言分明另有所指。
说罢,她便离开。
春儿也急忙站起身,随她一同走了。
倒是子霁,还怔怔的站在屋门前,望着她二人离去的方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