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末,王府的年味儿愈发足了,府里到处都张灯结彩,喜庆极了。
今日已是除夕,每年这个时候司马曜都会在宫里头设除夕宴席,宴席上邀请的都是皇室宗亲,以及朝中达贵。
司马道子身为亲王,自然也该前去,可他偏偏又借故不去,为的就是能在王府享些清净,司马曜只好命人给司马道子将菜都送到王府来。
他若不去,王敏慧连同司马元显自然也就去不得了,至于刘氏,身为妾室,原本便没资格进宫。
于是,这一大家子便只好在前院,过自己的除夕,吃自家的年夜饭。
王敏慧早早的带着司马元显到了前院。
刘氏随后不久也过来了,自她小产一事闹完了,许久都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王敏慧今日忽见她,自然少不了一阵编排。
一见她进来,王敏慧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妹妹这身子养好了?瞧着都能自己下地走动了,还精神抖擞的,不知你到底是吃了什么补品,竟养得这么好。”
刘氏自然知道她这是在奚落她,便轻笑一声,回道:“姐姐这是什么话,都过去好一阵子了,我这身子就是再羸弱,那也该好了不是?”
她说罢,已走至此坐下,放眼望见这满桌子的菜,用的皆是宫里头的盘子,免不了有些吃惊,便随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王敏慧侧目睨了她一眼,道:“今个宫里头除夕宴,王爷没去,陛下便命人将菜都送了来。”
刘氏素来没规矩,闻知这是宫里头的菜,当即拿起筷子,这便夹起菜,语道:“陛下真是有心了,”言毕,将菜送进嘴里。
王敏慧自然不会说她什么,可司马元显却是不同了。
何况司马元显对刘氏,素来又又些成见。
见刘氏僭越礼数,司马元显当即开口训斥道:“刘姨娘果真丝毫不知礼数么!”
刘氏闻言微微一愣,嘴里的菜嚼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司马元显继续说道:“我父王还没过来,你便动筷子了么?你们沛郡刘氏出身的,就这么点教养?还是因为你是庶出,有娘生没娘养?”
司马元显身为世子,自然有资格教训刘氏,可刘氏却也是硬性子,一向不服软,司马元显若说一句倒还好,可他偏偏又扯上了沛郡刘氏,更甚者,他还说刘氏有娘生没娘养。
这对于刘氏来说,可是大忌,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当即重重的拍下手中的筷子,发出一阵声响。
司马元显闻声一惊,刘氏紧接着说道:“世子倒是有教养,也没见王爷什么时候管过你。”
司马元显听言,心里偷直冒火,回道:“你!你……”
王敏慧见势连忙打断,唤道:“元显!”
司马元显听唤望向她,略显委屈的唤道:“母妃。”
王敏慧却道:“她是你姨娘,你不可对她无礼。”
司马元显微愣,更显得有些委屈,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低声嗫喏道:“知道了。”
刘氏得意一笑,挖苦道:“没有父王管教,这不还有母妃么。”
王敏慧倒是心平气和的,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这时席平走了进来,王敏慧有所察觉,边侧首朝她看去,她本是吩咐席平去离思院唤司马道子过来吃年夜饭的,却不想席平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当即开口问道:“为何不见王爷?”
席平稍微低下头,回道:“王爷不在离思院。”
王敏慧微微皱眉,王爷没有进宫,亦不在王府,他会去哪里……
“这除夕夜,难道是出去了?”她略显狐疑。
席平摇头,道:“不可能,王爷的马车还在后院,前院的人也没见王爷出去。”
刘氏听至此,已猜到司马道子是去了何处,可王敏慧却仍是一副狐疑的样子,继而又问:“那茹千秋呢,你可曾见到他?”
“没有,他应当跟在王爷身边的。”
王敏慧忽然神色黯然,微微垂眸,低语道:“难道是去北苑了……”
司马元显坐在她身侧,自然听清她说了什么,于是侧首朝她看去,正要说什么,刘氏却接话道:“保准是了,姐姐你想,王爷什么时候把咱们当一家人?”
王敏慧不语,刘氏又道:“倒是那个小妖精,把王爷弄得鬼迷心窍,瞧这除夕夜,竟连年夜饭也不回来吃了。”
王敏慧自嘲一笑,并不说什么,司马元显终于问道:“母妃,北苑的是谁,可是桃戈姐姐?”
刘氏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都快成你姨娘的人了,怎么还唤姐姐。”
司马元显微愣,王敏慧这时拿起筷子,淡淡道:“既然王爷不过来,那我们自然也无需再等他了。”
彼时在北苑,桃戈正在小厨房里头跟着春儿学包饺子,却是怎么学也学不会。
包出来的饺子要么就是口子合不上,要么就是长得奇形怪状。
春儿倒也有耐心教她,只是见着她包出来的东西,总忍不住笑两声。
桃戈再也没了耐心,随手将手里的饺皮甩了,气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包了!”
春儿见她这般,笑道:“姑娘何必跟饺皮过不去啊。”
桃戈道:“我琢磨着,我必是不适合包饺子的。”
春儿点头,道:“嗯,姑娘只适合吃饺子。”
桃戈嗤笑一声,这便走出去,站在门前长廊里,望着漫天飘零的鹅毛大雪,嘴边忽然抽搐了一下,往年这个时候,她应当在妙音坊同桓伊一起吃年夜饭,可如今,桓伊不在,就连姐夫也不在……
她伸出手,雪花便落在她手心里,她又收回手,本想细细看看,可雪花转瞬间却又融化成水。
她淡淡道:“不知这雪是甜的还是苦的……”
说罢,她便移步走下去,踩在院中厚厚的雪地上。
每走一步,脚便陷进去一点。
春儿在小厨房望见,急忙喊道:“姑娘!姑娘,外头冷。”
桃戈却仿若未闻,头也不回,春儿顿了顿,忽然轻叹一声,便低下头,不再唤她,兀自包着饺子。
她大概知道桃戈在想什么。
桃戈站在雪地里,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漫天的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在她头上,慢慢化成雪水渗进她头发里,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头顶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