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叛因子

作者 : 乌珑茶

展颜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我们能从余德海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总觉得除了把我们当利刃及祭品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阴十七问:“为什么?”

展颜道:“你知道为什么。”

阴十七摇头道:“不,我现在有点乱,需要有个头绪。”

展颜看着确实有点茫然的阴十七:“好吧,你说。”

阴十七无法理解地道:“每年成为祭品的外来人皆是尸骨无存,为什么三年前的那三个叶姓外来人会成为例外?”

是的,他们的尸骨被葬在离余有余家田梗不远的地方。

展颜对此也有疑问,显然他也无法肯定答案,但他确实有他的看法:

“九年前,余菲生下余佳丽,与她夫君和离,再离开水月村,她夫君随后也离开水月村,自此两人下落不明,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当与余菲离开水月村的原因有关。”

所以说,只要找到余菲或她夫君,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疑问便可以解开。

阴十七早就知道这一点,展颜的回答于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神色疲倦,同样难掩对展颜这个回答的失望,他不想让她失望,沉吟了会道:

“还有一个可能……”

阴十七亮晶晶的眼眸折射进展颜的瞳孔里,闪耀着她期待的光芒。

展颜面容柔和,千年的冰仿佛在这一刻融化,嗓音温和而迷离:

“那三个坟包里埋着的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其中一个,是余菲极其在乎的人,可为了掩盖某个事实,她选择了将三个人全部好好安葬。”

阴十七没有注意到展颜说这个可能时的心境变化,她只注意到了展颜话中暗藏着的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余菲在三年前,很有可能回到过水月村,而且目的就是为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中的一个?”

展颜点头。

阴十七问:“为什么?”

突然间,展颜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他都表达得这样明白了,她居然还是不懂这是为什么。

在阴十七的追问下,展颜几近无奈地明说:

“为了情。”

情?

三个叶姓外来人都是男子,且死时正是年轻的好时候,而展颜说为了情……爱情?!

阴十七恍悟:“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余菲所爱的人!”

那么,余武之死会不会与这一点有关?

两人走过牢道叉口,再拐了个弯,便见到关着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

狱卒这回没有开牢房的锁,而是候在一旁。

这时另一个狱卒从外快步走近两人,向展颜禀道:

“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说是没有。”

坛中女尸的胸骨上没有同化的虫骨,女死者果然不是余菲。

狱卒禀完便下去了。

展颜与阴十七各自在狱卒搬来的两张圈椅中坐下,圈椅离牢房前的铁栅并不近,足有三尺之距,两人的背后是另一间牢房,关的正好是曾品正与李世宝。

阴十七刚坐定,刚听到身后的曾品正道:

“他是个疯子。”

展颜也听到了,他回头看曾品正,而曾品正则盯着阴十七的后脑勺,似乎他突然开口的话是对阴十七一个人说的。

李世宝学着曾品正的模样,背靠着墙,双腿盘着,坐得端正,双手随意放在膝上,与曾品正的坐姿一模一样,曾品正说完,他也来一句:

“他是个疯子!”

同样的话,两个声音,前一个声音是真正的老道,后一个声音是学着老道却难掩滑稽的稚女敕,但谁也没有出声。

狱卒早就领教过曾品正的聪慧,李世宝的蛮力,阴十七与展颜更是知之甚详,但奇怪的,余得海父子四人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曾品正固执地盯着阴十七,即便她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除了他以外,李世宝学他的同样执着的视线。

在曾品正入狱后,阴十七来探过几回曾品正与李世宝,她其实很欣赏曾品正的睿智、李世宝的箭术,也很可惜竟是因着各自不着调的父母便被一时的歪念毁于一旦。

她甚至想过把曾品正捞出牢狱,但曾品正却说,他不能丢下情绪无法自控的李世宝,失去他的李世宝无疑如同不安定的血刃般,随时都可暴发伤人。

曾品正说得对,她的想法过于自私了,既罔视了国法的存在,也罔顾了李世宝这个心理年龄永远长不大,永远无法照顾好自已的少年。

阴十七放弃了。

自此,她努力地不再去想曾品正这棵绝好的苗子,正如现在。

曾品正的事情让阴十七意识到自已内心深处其实也没多遵守国法,只是不得不依循国法,让骨子里的反叛因子被所谓的天理昭彰死死压制住。

在揭穿杨老伯、芳大娘就是余文、余夏收的事件上,她能冒三分的险,或许有朝一日,她就能冒七分的险。

而曾品正的存在,时刻提醒着阴十七这一点。

没有理会,不想理会,或者该说,她还无法正视这一点。

曾品正曾经动心过,也感激过,甚至在阴十七提议助他越狱的当会,他冲动得想要一口应下。

展颜能察觉到阴十七与曾品正曾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产生的微妙之感,他很想问她,而她必然也不会瞒她,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曾品正与李世宝前后隔了一息各说了一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还是余水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铁栅前,兴趣浓厚地盯着对面铁栅内靠墙而坐的曾品正: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身边坐着的就不是疯子?”

李世宝不发狂变成另一个李世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真得令人心软的乖宝宝,听到余水对曾品正说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努力保持着与曾品正一致的坐姿。

曾品正的目光终于自阴十七的后脑勺移开,他迎上一丈之外的对面牢房里的余水,坚定地告知:

“世宝不是疯子,他只是有点与常人不同而已。”

展颜止不住抽了下嘴角,用箭连杀了数人的人,只是与常人不同而已?

现在他可以理解为什么曾品正会那样温柔地对待李世宝了。

或许从一开始,曾品正确实是抱着报复吕氏的心态而招惹上懵懂如婴孩的李世宝,但在这一个漫长的教与学的时间里,曾品正已然对既纯真又对他言听计从的李世宝有了感情,这种感情似友,更似兄弟。

他在保护他,尽他所能地保护着一个还长他两岁的人。

余水看着年纪不大的曾品正,相较于李世宝不像一个十三岁少年的高大威猛,瘦弱的曾品正就像一根豆芽,牢狱的日子更让曾品正原本就白中带黄的脸色越发白皙得透明,是那种一看便知道不健康的白皙。

李世宝心宽体壮,虽然牢里的日子一样不好过,但他的脸色看起来要比曾品正好太多。

余水的目光在曾品正与李世宝之间游移,奇异地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阴十七与展颜一直注意着,也一直沉默着。

余水的突然回身坐下,阴十七方开了口:

“看到这一幕,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看到曾品正这样维护李世宝,余水确实感觉很熟悉,这一幕让他看到了同样这般护着自已的父兄。

在场的展颜、余得海、余金、余木,没有谁听不明白阴十七这一句话的含义,甚至曾品正也从中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有李世宝仍因着曾品正阻止他重复曾品正回应余水的那一句话,而小小的不开心。

阴十七继续道:“单纯胆小、胆大桀傲、凶残狠毒,三个你,哪一个才是真正最初的你?”

她看着余水,眸光却落在余得海脸上。

她清楚地看到自她再次开口,说着余水三种不同的病态,余得海一张自她与展颜到时便一直绷着的脸,突然就像小鸡俘化破开蛋壳,一道又一道的裂痕逐渐出现在他的脸上。

与李世宝不同,比李世宝更严重,余水拥有三个人格。

李世宝两个人格,一个纯真如婴孩,一个残暴神箭手。

余水三个人格,一个单纯胆小,会因着回忆残杀场面而瑟瑟发抖;一个胆大桀傲,会因着余得海不堪回首记忆,而自动请缨接下回忆三个叶姓外来人被杀时的场景;最后一个凶残狠毒,如同李世宝毫无犹豫将箭头射入血肉之躯一样,他同样毫不手软地杀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阴十七又道:“或者,这三个都是真正的你。”

这一次没有打着问号,她说得肯定。

其实她并不需要余水的答案,她只是借着这些发问看清楚余得海的内心,而余得海因着她的发问,继而显露出来的神色都说明了一件事。

阴十七转移了目标,她的视线像一道光照在余得海的脸上:

“既然这么痛苦,村长为什么还要助纣为孽?”

余得海低下了头,听着阴十七的质问,他左手不自觉地覆上额头,更慢慢遮了双眼。

阴十七看着余得海这样懊恼而又无何的举动,再道:

“你并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有了悔意,可做为父亲,你无可避免,你无可奈何,你肩负着整个余家、整个月水村,还有余水的存亡。”

余得海遮住双眼的五指已渐渐被泪水湿润,乱抹了一把后,他抬眼看向铁栅外坐在圈椅里的阴十七:

“我没有骗你,在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跟你坦白,把一切……把延续了近百年的所有事情都跟你说了……”

阴十七道:“可你没有,你改变主意了,而令你改变主意的便是你三个儿子,是么?”

余得德没有回答,但他看向余金三兄弟的目光,却很好地回答了阴十七的问题。

果真如展颜所言,余得海在暗巷中与阴十七的协议是真心的,他并没有骗她。

可阴十七忘了,余得海除了是水月村的村长,他首先是余金三兄弟的父亲,要与她坦然道出一切,他首先要面对的便是他的三个儿子。

余金看着默认了阴十七的话属实的余得海,坦言道:

“那会我们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无法信任你!”

余金一开口,余木也开口道:

“对!那个时候我们只以为你是被余光年夫妻引进村里当祭品的外来人,我们并不知道你会是衙门里的官差!”

展颜道:“难道知道了,你们便不会在官差的膳食里下迷药?”

余金与余水同时沉默了,如同余得海一样,只有余水唇边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

展颜说得不错,即便当时知道了阴十七是官差,恐怕他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阴十七见余金三兄弟并不接话,她徐徐点破道:

“还是会的,不是么?不然村长在明知道我是官差的情况下,动了想要合作的心思,却没有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的想法,因为村长明白,即便你们知道了我是到水月村查案子的官差,你们也不会收手,那么又何必浪费口舌多生事端?”

阴十七的话就像是突然丢入油锅里的一滴水,即便令起余金、余木的反弹,两人诧异地看向余得海。

余金只是眸露震惊,却没有出言质问。

余木不同,他素来耿直绕不得弯,几乎阴十七的话一落,他的质问声便月兑口而出:

“父亲!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们?!”

展颜冷声讽道:“告诉你们做什么?让你们更好地完美谋划如何谋杀官差么?”

余得海依旧没有作声,余水却在展颜的讽声之后道:

“差爷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知道我大哥、二哥心中的想法。”

余得海、余金、余木三人,谁也没有想到余水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罪加一等的话来,但一想,三人又释然了。

自小,他们父子三人便在无意中得知余水得了重病之后,他们对余水便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包容纵容。

无论余水想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出水月村,他们都是想尽一切法子去做余水的后盾。

整个水月村人慢慢地也都知道余水的病,谁都离余水远远的,谁也不会去招惹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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