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离开勤政殿后,皇帝梁胤昊便立即下旨只说瑞王因身体不适,需要留京修养,故原定的离京日期也被无限期地延后。不知内情的朝臣们,觉得这事儿来得奇怪,前两日还见瑞王龙马精神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大臣们便开始私下猜测起来,有的说瑞王罹患重病卧床不起,有的说瑞王因不想回封地所以偷偷逃出了皇宫,还有的居然说瑞王被太后的病所传染,也变得疯疯癫癫,一时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木清见今日天气终于放晴,就让茱萸带着她四处走走,虽然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潮湿,可初秋的微风却是格外爽朗。
由于御花园的地上还有些湿滑,茱萸小心地扶着木清,低语道:“娘娘,瑞王已经被软禁了。皇上并未公开私藏兵刃一事,大臣们私下里都胡乱猜出各种各样的版本了。”
“嗯。”木清应付似地哼了一声,一双明眸仍旧凝望着远处的斑斓美景。
茱萸见她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困惑地问道:“娘娘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毕竟私藏兵器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我们这次赌得可不小啊!”
“担心?要担心什么?若是他瑞王连这点子风浪都招架不住,往后的路我们也不用走了。”木清不紧不慢地说道,望着繁花的双目带着冷滞,似欲看穿这纷繁世界下暗藏的暗潮涌动。
二人走到园中的凉亭里,木清依栏而坐,轻轻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腿脚。“放心吧,瑞王再怎么说也是亲王,就算陷在谋逆的罪名里,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倘若仅凭一个盗匪的一面之词就草草杀了一个亲王,恐怕徒惹朝中大臣的非议,梁胤昊还没有那么笨。你看,从勤政殿出来后,皇上不也只是将瑞王软禁,并没有立马动他吗?不着急,咱们还有几天的时间!”
茱萸一边给木清擦拭额边的虚汗,一边担忧道:“可是那霍培安奸诈恶毒,奴婢怕他与刑部暗中做些什么手脚。”
木清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裙摆,嘴角嘲笑的弯度更甚。“我就是怕他不做手脚!”
说罢,木清在园中偶遇了前来赏花的德嫔,二人便寒暄闲聊了几句。德嫔从头到尾都只是和木清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会儿这件衣服,一会儿那个发簪,对外头的风言风语是半分也为提及。不过也是,后宫不得干政,前朝再怎么乱,后宫始终还是一幅宁静安和的景象,每个人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盘算着分位,盘算着皇帝宠爱,前朝纷争又与这些女人们有什么关系。
说了好半天的话,木清也觉得有些乏了,便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去。走到宸芷宫附近,只见远处走来几位身着盔甲的侍卫,其中带头的正是禁军统领尹正,也是木清的父亲。
尹正走到二人面前,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木清赶紧上前扶起尹正。“父亲快快起来,女儿受不得父亲如此大礼。”
“娘娘现在身为嫔妃,是主子,该有的规矩要遵守,该行的礼也不能马虎。”尹正果然人如其名,为人一身正气。
“父亲还是这般固执。”木清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女儿好些天没见父亲了,父亲近日身子可还硬朗?”
尹正爽朗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放心吧,好着呢!你爹我是军人,哪来那么多讲究?”
“父亲虽然是军人出身,但守卫皇城毕竟辛苦,每日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父亲的岁数也不小了,还是应该多加保养防范才是。”
尹正摆着手,无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念叨起来就没完,谁也拗不过你。”
“对了,前几天内侍监送来了些上好的人参,父亲带些回去吧,也好拿来补补身子。”木清关切地说道,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婢女,“茱萸,回宸芷宫把上次内侍监送来的人参拿来。”
“奴婢这就去拿。”
“哎,不用那么麻烦。”尹正忙着拒绝,却见小宫女脚程极快,一转眼已经走出老远。
木清坚持道:”要的,宸芷宫离这儿不远,您就等一等。再说了,女儿难得见到您,也好趁此机会和您说会儿体己话不是?”
尹正看女儿那股执着的劲儿上身,便也不再推辞。“好好好,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皇上受不受得了你这么啰嗦?”
木清假嗔道:“父亲就会取笑女儿!”
尹正身旁的几位士兵见父女俩还有不少话要聊,对视一眼,便也识相地纷纷退了下去。
空旷的宫巷内,只余下木清与尹正,二人调笑的话语骤然停了下来。尹正眉眼间欣喜的神色缓缓敛去,沉声道:“长烟,你进宫的这些日子可还顺利?”
木清也收起脸上的笑意,凝成点点清寒。“尹叔叔放心吧,长烟一切都好,没有人对我起疑。”
“这里毕竟凶险,我还是不放心啊!”尹正皱眉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木清淡淡说道,眸中的滟色叫人心惊,“只是连累了尹叔叔。”
当年长烟‘死后重生’并重新回到京城,若不是有尹正的帮助,安排她成为自己的女儿,以禁军统领之女尹木清的身份成为嫔妃,否则她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进入宫中。
尹正皱眉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父亲云丞相当年对我的恩情,我还没有回报,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全族含冤受辱而置之不理?怪只怪我职级卑微,脑子也不灵活,不能替你报仇平冤。如今能为你做这点事,我心里也好受些。”
二人说到过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唯有淡淡的风声从耳边轻轻划过,吹起如墨的青丝,吹散静谧的心绪。
“父亲当年帮您自是出于本心,从未想过要您回报他什么。”木清只觉得喉头骤然收紧,心跳好似停顿一拍,千头万绪涌入心中。须臾,强自敛了敛心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浪不惊。“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木清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纸张被整齐地折成一个小四方形,边缘处隐隐约约的斑驳印记透露着久远的气息。“这个您拿着,这次能不能成功就看它了。”
尹正小心地接过纸张,塞入怀中,道:“嗯,我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