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锦丰手指敲着桌子,等着墨画荷香乖乖认错,下去把“正确”的账本重新呈上来。
荷香面上满是敢怒不敢言地憋屈,墨画倒是还理智一些。
她们都清楚,这个账本只能是交上来的这一本,断然不能更改的,改一次,就再也收不住了。
“老爷息怒,奴婢们自小就跟着夫人,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断然不敢欺瞒老爷,这账本就这一本。”墨画平静地说道,眼睛直直地看向颜锦丰,丝毫没有半分胆怯心虚。
颜锦丰这下倒是疑惑了,莫非沈氏真的只留下了这么点儿银子?
不对,不对!
依着沈氏平日里的花费,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些。
颜锦丰的眼光开始锐利了起来,如锋利地尖刀一般,直直地指向墨画荷香,可是墨画荷香依然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眼睛都不曾()眨上一瞬。
“哼!”颜锦丰心中冷哼一声,向外面唤道,“来人!把这两个背主的丫鬟拉下去,好好的问问夫人的东西,都被藏到哪儿去了!”
墨画和荷香没想到颜锦丰竟然真的如此不顾体面,想要强行逼问她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暗暗闭眼,听天由命。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把夫人留下来的真实财产都说出来,他想查且让他慢慢查去,她们不说,且看他能查到几个银子。
听得颜锦丰呼唤,颜府的大管家张泉,连忙带了两个小厮进来,按照颜锦丰的吩咐,把墨画荷香缚在一旁,准备带下去逼问。
张泉看着墨画荷香狼狈的样子,心中猛地啐了一声,暗暗得意。
这两个死丫头也有今天?
哼哼!
往日里仗着夫人的势,从来不曾拿正眼瞧过他!
他可是颜府的大管家!
哪个府里的外院大管家,像他这么憋屈,在当家主母的丫鬟眼里都不被当回事。
尤其是荷香那个丫头,便再怎么和夫人亲近,也只是个丫鬟而已,他好心好意地替自家侄子去提亲,荷香竟然听都没听就果断拒绝了,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丢尽了脸面。
张泉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看着墨画荷香的眼神也狰狞了起来。
荷香看着张泉的眼神,想起来先头的过节,心中一跳,隐隐染上了一层惧意。
可是,想到夫人和姑娘……荷香又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把那刚刚涌起地恐惧,尽数压了下去。
颜书雪接到消息之后,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带着人去了颜锦丰那里。
没办法,她不能让墨画和荷香出事。
颜书雪坚信自家娘亲还是会回来的,娘亲回来了,银子损失一点儿大概是不会在意的,反正还能再讨回来,若是人出了事,那便是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了。
“父亲,墨画荷香这是怎么了?”颜书雪一脸迷茫地发问。
颜锦丰见女儿过来,有些尴尬,谋求亡妻的嫁妆,说破天都不是什么有理的事情,再说沈氏的嫁妆和财产可是指明了给颜书雪的。
颜锦丰现在的境况,便和偷东西撞到了正主一般,虽然因着这是自家女儿,没那么心虚,却多少也免不了有些尴尬。
“你母亲去了,这府里却不能没人照管,这府里一时没人,只能由我来清理下你娘留下来的账目,好好地定个章程出来。”颜锦丰耐心地解释着,尽量给自己找些正义的理由。
说了几句之后,颜锦丰发现,这些话意外地有道理,因此便愈加流畅了,“雪儿,你还小,你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日后总归是你们兄弟姐妹们的,怎么能被这些叼奴给昧下!”
颜锦丰和颜悦色地对颜书雪说着,可话里的意思,让墨画荷香皱紧了眉头。
墨画还好,还能稳住心神的等着颜书雪的反应,荷香已经紧攥着拳头,银牙暗咬,差点儿就暴走了。
明明是他要谋求夫人的财产好咩!
为啥义正言辞地直接给她们定了性,说她们是背主?
荷香委屈地撇撇嘴,早就知道老爷是这种性子,可是还是被刷新了下限。
这可是读书人…
面上就是装,也要装出几分斯文体面来吧!
颜书雪听着颜锦丰这前世一般无二的温和话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父亲,墨画荷香跟了母亲多年,肯定不是那种人,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颜锦丰冷哼道:“误会?什么误会?我看她们就是包藏祸心,平时你母亲怎么管家的,你也清楚,这吃穿用度是什么样子的,我虽不知之甚详,却也知道个大致,这账面上留下的银子,连三两个月都撑不过去。”
几千两银子连三两个月都撑不过去?
颜书雪默然,当年她在靖王府主持中馈的时候,整个靖王府一个月的开支,也不过几千两银子。
而颜府这么几口人,哪里能和靖王府相比。
靖王府可是堂堂的王府规制,吃穿用度都比颜府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光给下人的月钱就要比颜府高出几十倍。
更何况,靖王府这几千两银子,还包括了这平时的人情往来、房屋建筑的装点修葺、院子里花花草草亭台桥阁的维护,甚至偶尔办个宴会之类的开支也算进去了。
颜书雪自问留下几千两银子,已经足够颜府花个几年了,也不知道颜锦丰是怎么得出的这个“连三两个月都撑不过去”的结论。
“父亲,这府里近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几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颜书雪忍不住发问。
颜锦丰老脸一红,有些尴尬,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银子太少,哪里真的搞清楚过这府里一个月到底花多少钱,又都花到了什么地方。
“什么大事?你祖母消暑不算大事吗?”。颜锦丰道,“这些天你祖母已经热得茶饭不思了,还不是因着今年冰块儿采购的不够,往年里哪出过这种问题?”
颜书雪撇撇嘴,往年当然不会出这些问题了,娘亲在的时候,这京都里的贩冰生意,也是掺着一手的,怎么可能会有自家冰块不够用的问题。
现在沈氏不在了,这处生意便没人做主儿了,颜府自然插不上手,没了便宜的冰块用。
至于市面上的冰块,现在已经涨到了两块一两银子了。
依着颜老夫人往年里用冰块的速度,一天怎么也得用上十大几块,而这颜府里需要用冰的可不只是颜老夫人一个,颜锦丰、颜书秀、颜书文……哪一个是想要亏着自己的主儿。
这么算下来,几千两银子确实不算太多,撑不了颜府多久。
不过,别的府里要么有自己挖的冰窖,要么就用冰甚少,像颜府这样府里没有冰窖,全凭大肆采买用冰的,京都还真是头一份儿。
这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啊!颜书雪默默地吐槽。
其实,颜书雪若是好好打理一下这颜府,用上一个夏天的冰块,也能省下不少的银子。
只是,颜书雪并没有强行揽下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的心思。
“父亲,你既然有此怀疑,那便对一下母亲房里留下的账本,再把外院经手的人都叫来问一番好了,是非曲直,总归要拿出证据来。”颜书雪正色道,“墨画荷香可是母亲身边贴身的丫鬟,若不查清楚就给这墨画荷香定了罪,传出去咱们颜家的名声岂不毁个干干净净?”
当家主母身边的丫鬟,都能干出这种谋求主家财产的事情,谋的还不是个小数目,那这家人的后院乱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了。
颜书雪就不信,她这样提醒了之后,颜锦丰还坚持逼问墨画荷香,除非他不想让颜书秀嫁个好人家,给颜书文说门好亲事。
颜锦丰略一忖度,却也立时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看向颜书雪的眼光有了一丝莫名的光芒。
颜锦丰莫名地觉得颜书雪这副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从容样子,和沈氏有些相似。
依稀间,颜锦丰仿佛又看到沈氏回来了……
“罢了,罢了,那这事儿就交给你来查吧!”颜锦丰语重心长地对颜书雪道,“你也不小了,该历练历练了,务必要查清楚这回事,让你母亲泉下有知,为你感到欣慰。”
诶?
颜书雪有些茫然,这剧情不对呐!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颜锦丰听从她的建议,自己去外院查么?
颜书雪表示,她完全不知道,颜锦丰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她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差事,就这么被扔到了颜书雪这里。
颜书雪摊摊手,算了,查就查了,墨画荷香应该没留下什么漏洞吧……
不知道是不是颜锦丰又想起来了什么,又派珠儿和颜书秀来,在一旁旁观颜书雪查探。
珠儿眉眼间满是春风得意,颜书秀神色里却甚是不虞。
颜书雪闲闲地扫了她们一眼,便自顾自地开始查探。
查探结果,自然毫无疑虑,墨画荷香没有问题。
“姐姐,你可不要因着跟她们亲近,就包庇她们,我看夫人戴过的那么多名贵首饰,可都没有在这里。”颜书秀似笑非笑地看着颜书雪,随即扭过脸去狠狠地瞪了墨画荷香一眼。
沈氏好不容易死了,那些东西总该归颜家处置吧?
颜书秀已经垂涎了沈氏那套红宝石头面好久了,早就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父亲给了她,没想到这两个贱婢竟然敢不拿出来。
颜书雪心里翻个白眼儿,懒得搭理她。
开什么玩笑,关系好的不包庇下,难道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出来双手奉给这些关系不好的人么?
她脑子既没有进水,也没有被驴踢过,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了,妹妹若不信我,可以自己再问一遍,看看我有没有遗漏什么蛛丝马迹。”颜书雪不客气地说道。
颜书秀跺跺脚,“你,你……反正夫人那套红宝石头面不见了,一定是这两个贱婢拿走变卖了!”
“二姑娘,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荷香愤而开口,“夫人那套红宝石头面,在上次娉婷县主及笄的时候,作为及笄礼送了过去,这账目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您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看看奴婢是不是有一句妄言。”
额,送给娉婷县主了?
颜书秀不满地蹙起了眉头,那套红宝石头面她好喜欢好喜欢的,沈氏怎么就给送人了!
可不满归不满,抱怨归抱怨,真的让颜书秀去娉婷县主那里询问,她还真没那个胆子。
当然,她便是有那个胆子,依着她的身份,能不能有机会见到娉婷县主,还是另一回事。
“反正夫人的首饰就这么些,肯定是你们私拿了。”颜书秀被堵得无话可说,开启了蛮横模式。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就是……就是……就是……
颜书雪看着颜书秀的无理取闹,无语之后果断无视。
前世的时候,她太过在意什么姐妹之情,忍气吞声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想开之后,发现不理会这所谓的姐妹之情,竟然会这么轻松。
珠儿看颜书雪眉宇间的强势,气势不由自主地萎了下去,刚刚过来的时候,那股志得意满,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个时候,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她即便是老爷的身边人了,又能怎样?
伺候了老爷,依然只是一个下人,远远无法和大姑娘相提并论。
大姑娘,终究是大姑娘,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
这么想着,珠儿悄悄不屑地看了一眼颜书秀,相比较之下,对比愈发明显。
颜书秀越是气急败坏,就越显得颜书雪气定神闲。
“珠儿,你既然是父亲派来的,那就把这事情的始末好好向父亲解释一下,解开父亲心中的误会才好。”颜书雪看着珠儿在那里发呆,突然说了一番话,把珠儿飘走的思绪拽了回来。
“啊?是……大姑娘,奴婢一定原原本本的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老爷。”珠儿点头应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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