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说了要喝水,刘嬷嬷忙指派了丫鬟给她倒水。韩氏坐小月子,吃食等方面讲究也多,故而她屋里是时常有白水温着的。
“嗯……就是那位。这些外头的事情有你祖父和父亲操心,和你没关系,你就不要管这些了。现如今你病也好了,若是你在闺学里读书不痛快,那就别去了。娘好歹识字,你若想学,娘教你就是了,省得你在外头生那些闲气。”
韩氏回应着女儿话,但却不和女儿深说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她暗道:老皇帝一病,京都形势就紧张起来,但病了几场都是有惊无险的。如今自己虽心里不安稳,但却还有些麻木。估计这次京都的形势也就是表面上紧张罢了。
韩氏这是还把她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想着这些,李瑶便先回应了韩氏上述的话:“若是娘亲不嫌劳累的话,女儿倒是愿意跟娘亲学上几年书的。我怎么都行的。可女儿就怕我闺学若是不去,祖父那里责怪我,说我这是在逃避问题,不愿意正视问题,这是懦弱的表现来着。”
“我看我还是去闺学吧。女儿如今事情都能想明白,也真不怕旁人说我什么了,娘亲就不要担心了。而且娘亲要相信我,女儿说这些话,并不是嘴上说说的。以前的事情,女儿在意过,可如今我想通了——在乎旁人的想法,那就是往自己身上背枷锁呢。我性子开朗些,想来学里的姐妹慢慢就会接纳我,也不会再嫌弃我了。”
韩氏对女儿好得有些溺爱,原身遇事不知解决,只知道逃避,也有韩氏教养不当的原因在其中。但韩氏对原身的心却是好的,如若不然,自己这个异世的灵魂也不会对韩氏这个便宜娘亲这么快就接纳了。再说了,原身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学生,你也不能指望她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吧。
韩氏对女儿这些懂事的话不免觉得意外。因着丈夫以及她自己的疏忽,女儿平日里都是心事重重且不言不语的性子,如今她一腔心思放在女儿这里,何尝没有补偿女儿的意思在呢。可女儿今日这是……难道女儿这是走了一趟鬼门关,因祸得福想通了事情,心思也不那么重了?
韩氏自己在那里想着女儿突然懂事的原因,她不觉蹊跷,反而感到欣慰又心酸,她即欣慰于女儿的懂事,又心疼其小小年纪就因父母之事而思虑重重,故而她那眼角处不自觉地就被眼泪浸湿了。她拿了帕子按在眼角处,接着又按在鼻子下,然后她揽着女儿的肩轻摇了摇。
看到这一幕,刘嬷嬷不免也有些心酸,她虎着脸对韩氏说道:“太太身子是什么情形,太太又不是不知。如今快好了,您可不要再掉眼泪了,若不然以后那可要伤眼的!”坐月子不能哭,不然以后会受罪,韩氏先前哭得可不少。
韩氏终还是高兴的,她抬头看向刘嬷嬷说道:“我这是高兴的,女乃娘没事的,你不必担心。这都要一个月了,若不是我这心里不痛快,若不是女乃娘非要让我就这么躺着,我早起身了。陈姨娘不是想要管家么,那就交给她管着好了,我还不用受累呢!”她话说到后头,不免带了对陈姨娘的埋怨。
何必管家?管家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就攥着自己该得的银子过舒心日子呢。这个道理李瑶能想得明白,但显然韩氏虽明白却有些不甘心。
看着韩氏,加上原身对自家娘亲心疼的因素,李瑶这会子心情低落了不少。不过她神色间没露一点痕迹,而是笑着对韩氏说道:“娘,管家累人又操心,你还是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松泛松泛。你心里不要攒着脾气,有气就发出来。你也不要和爹爹总生气,然后气坏自己。你要知道,你还有我和大哥呢。”
这时刘嬷嬷声调高扬地拍了下手,赞同李瑶道:“对,我的好小姐,你这话说得太对不过了!”
说完她又看向韩氏安抚道:“太太快些养好了身子才是真的!朝廷里头的事情,老奴是不懂,但好歹老奴知道,清贵官宦人家宠妾灭妻的事情,定是不敢做出来的……”
听了两人的轮番安抚,韩氏心里还是受用的。可李瑶的话又让她想到了大儿子。她那大儿子自小是跟着祖母长大的,对她不亲,反而对陈姨娘母女很亲。家和才能万事兴,她先时一直都忍着,还想着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怎么的也不会和自己离心的,但后来显然不是这个情形。她定是上辈子造孽了,所以才有这么个四六不分的婆婆,帮着姨娘争宠并对付她这个正室,还教唆着儿子和她离心。
李瑶这时则在想:这毕竟不是现代社会,过不下去就能离婚。何况她知道,就算在现代社会,单亲妈妈也并不容易。她就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因为现代自己母亲的经历,那些不容易和苦楚心酸,她深能体会。
在古代这种社会大背景下,已经成亲有孩子的人,轻易是不愿意和离的。作为母亲,韩氏总要明白她的重心该放在何处,男人靠不住的话,就只能依靠孩子,孩子以后会成为她的主心骨的!
可到底话说出来总是容易,做到却难了。
欣慰于女儿的突然懂事,韩氏这时神色欣慰不已地说道:“我的乖女儿,经历这些事情,娘多少也能想明白,娘都听你的就是。既然你说还要去闺学,我也不勉强你。不如就等花朝节过了再去上学好了。老太太说想去田庄里住上几日,顺便还要去梅花庵上香。那时你们这些小的,也能去外头踏青游玩,不用如平日那般拘束。”
韩氏也不知是真明白了吗?李瑶这么想着,又踌躇不一时才说道:“……母亲身体有恙,女儿又怎能光顾着自己玩耍呢?”她是发现了,她融入了原身记忆,说起话、做起事来,不免带上了古人的一点古韵。
说来……她倒是真想去外头放风看看的。她初来乍到,尽管有以往原身的记忆在,可她还是想要出去亲眼看看。但韩氏如今这个情形……
韩氏此时笑着安抚女儿道:“我这已经好了,你看看我这气色。正是游春的好时候,娘亲可不想就这么一直躺着。”
刘嬷嬷这时也笑着凑趣,说是再过个几天,韩氏想要踏青游玩,绝对是没问题的。
最终母女两个又说了些贴心话。听丫鬟说先前简逸臣来探望过女儿,韩氏今日这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先时又是小产,又是女儿上吊、病重的,她心思自然郁结难过非常。可如今女儿懂事不少,那简家也没忽视女儿。她随之倍感欣慰的同时,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
对老皇帝的状况,李瑶这时还是放不下,她还想细细打听呢。她知道,她那祖父位置太敏感,这时候便犹如走在钢丝绳上。老皇帝若是没事,她那祖父便还好。但老皇帝若是有个万一,他那些儿子再不安分……在此番情形下,她那祖父就十分难过了。
老皇帝在位五十一年,儿孙那么多,这些人也忍得够久了,他们肯定安分不了。这两年,老皇帝就得过几场大病,可却一直没咽气,每当他一病,京都形势就紧张起来。故而这一次再听说老皇帝病了,众人也就不那么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