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屯子口就没再和李瑶夫妇同路,季墨轩不免松了口气。虽知道二人成亲是有苦衷的,也情有可原,但看到二人因为夫妻关系可以在一起亲热说话,他心里还是酸涩不已的。分开就好,若是几人同路,一直看到他们,他心里更不好受。
长兴屯是每月逢三开集的,今日正是二十三开集的日子,四邻八乡的买卖人,一日间都涌到了这个地方,使得这集市很是热闹。而且这处还能看到许多牧民过来和市集上的人以物易物,交易东西。
马叔守在门边快一人高的柜台处正在吃早饭,看到这夫妇二人,他忙出了柜台招呼。
“马叔怎么不在后头吃完饭再出来,看铺子也不急在一时的。”对于马叔吃早饭的对付,李瑶有些责怪。作为雇主,她虽喜欢员工做事努力,但却并不想自己的员工如此废寝忘食的。
“习惯了看着外`.``头热闹吃饭,在后头吃饭着急。没事的,姑太太。”
李瑶正和马叔说着,刘嬷嬷通过窗户也看到了李瑶,不过这会子她正忙着在窗口处给买饭的人舀饭,所以没顾得上招呼李瑶。李瑶不再经常出入饭铺子后,马叔夫妇便到了饭铺子帮忙。
黄二柱要招呼李瑶,李瑶也没让。
看如此,李瑶不想打搅马叔吃饭,便让他赶紧先吃饭,然后她问傅景珩道:“两碗酸汤水饺,好吗?里头是荠菜蘑菇肉馅的。再给你拿两个馒头,还是吃酥饼?”野菜正下来,饭铺子收着野菜。野菜宴,野菜包子和饺子等,这些菜单大致都是李瑶定的,所以她知道铺子里大致会卖什么。
“嗯,马叔在吃什么?我和马叔吃一样的吧。”傅景珩指着马叔那碗蒸腾着热气的碗说道。他虽然是南地人,但自小在燕京长大,早上却习惯吃面食。他看着马叔碗里的面条,觉得里头的卤很好吃的样子,便提了一句。
李瑶只知道马叔在吃面,但是却没仔细看,马叔这时搓着手笑着道:“饸饹面,粗陋食物,让姑爷见笑了。你刘嬷嬷今日做的多,饭铺子里的人今早都吃的这个。姑爷要吃,我这就给舀上一碗。”
“啊,我怎么把这个面条给忘了!”李瑶不好夺了马叔的碗翻腾细看,于是懊恼地惊呼出这一句便道:“我自己去后厨舀好了,马叔你不必去了。”说着话间,怕马叔为她劳动,她就急忙往后厨去了。
她进后厨去舀饭,窗口排队的人有同一个屯子认识她的,看她走近了,便和她打着招呼。喊她掌柜小娘子的,喊她老板娘或者傅小媳妇的都有。
对前头两个称呼,李瑶还能适应,后头那个称呼她就有些懵,也感到怪怪的。不过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倒是不显,只一一笑着应了打招呼的人,就进了后厨。
舀面时,她心道:此地产荞麦,牧民吃的也是这个,荞麦饸饹面本十分有名,她跟着老舅回家探亲,还吃过道地的呢,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刘嬷嬷这饸饹面估计图省事,没用压面的床子,直接手擀而成,故而面条形状不是圆的。
虽然这面条卤是羊肉碎肉卤,但是荞面和高粱面在此地却不贵,如此,一碗饸饹面的面条成本加上肉也不会贵到那里去。她觉得,早上热乎乎吃上一碗面条,不仅肚里充实,感觉一天精神都充实极了。
一想到荞麦面,她就不免想到家乡红白喜事最常做的臊子面,想着要不要和刘嬷嬷仔细筹划一番,再开上一个卖面条的窗口。
可如此这般的话,靠着刘嬷嬷一人做面条人手就不够了,那么她还要再买个厨子吧?若是再买厨子,她还要和后厨的陆师傅打招呼。
尽管她有陆师傅的卖身契,但是作为一个踏实肯干的大厨,作为一个技艺越来越娴熟的手艺人,她还是要尊重人家的。其实集市上也有做面条汤饼的,但是却做得没有什么特色呢。
“快吃饭,不要走神,怎么吃饭也能走神。”看李瑶吃了两口面就不吃了,傅景珩不免不喜地皱眉唤她回神。
“嗯。”以前不觉得,现在常常和傅景珩接触,她这才知道外表斯文儒雅的他其实像个老学究,很爱管人。
她这才一个月因为某些吃饭喜欢说话,爱趴在床上看书等毛病就不少挨管。不过他说时她听着,除了吃饭不许说话,其他毛病他管她,过后她就不放在心上了。
李瑶无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将面条汤端起一口气都喝了。辣椒啊辣椒,没有你,我吃饭都不香!
看到她只喝汤,不吃面,傅景珩又皱了眉,但是这时那日松的马车却如以往那般悠哉悠哉地来到了饭铺子门前。
傅景珩因为马车到来的动静,看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马随了人性子,给那日松拉车的马,李瑶都感觉它们虽身姿矫健,看着也不像是普通马,但是那马踏步行走间似乎也带了那日松身上懒散不羁的悠闲气质。
李瑶抿唇鼓了下脸颊,不好意思道:“我和他说两句话,你先吃着。嗯……阿珩,面条我真不想吃了,我突然没了胃口。”她这最后的话因为怕挨说,里头不自主地带了些哀求撒娇。
拿她哀求撒娇没法子,傅景珩面上先时板了一下,然后眼神带了无奈。停了有一两秒,他才道:“……不想吃面条,就先不吃了,我帮你吃了吧,我一碗不够的。昨日就说好了你见他的,那,你去吧。”
两人说着话间,那日松已经走近了两人。到两人身前时,他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傅景珩。傅景珩面色坦然自若地对他拱了拱手。
三人寒暄介绍了两句,李瑶就随那日松进了四号雅间,那雅间因为要避嫌的缘故,门是敞开的。
“先时我成亲时多谢你来一趟,你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如今你这个身份,我要不要以后见你都如此对你行大礼?”磕头倒不至于,但是按道理深蹲福礼她是要对那日松行的。
“我不还是那个人吗,你随意,我不怎么讲究的。”那日松依然斜斜地歪靠在椅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慵懒姿态。而李瑶是站着的。
虽那日松嘴上这么说,李瑶对他倒是不敢怠慢,如今人家是部落酋长身份,因人家身份高了,她在人家跟前说话行事便不免拘束不自在起来。
她如此,那日松面上露出大大的笑来,让她不要紧张,然后指着门前的椅子让她坐下。这时那日松直接不见外地询问道:“你最近一直在收羊毛,动静闹得不算小。你收羊毛做什么?”
知道她收购羊毛,他最先是从格鲁那里得来的消息,先时他没放在心上,但后头她收羊毛的动作几乎遍布石林各个牧民部落,他便由此上了心。
“做买卖赚钱。”李瑶简单道。她老实做人,本分经营,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你少给我滑头,对我这如亲兄长般的大哥也不说实话吗?”。那日松很喜欢逗弄李瑶,一则因其人身上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怯小家子气,二则是因其人对他来说有些可待挖掘的神秘,也莫名合他眼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带着如他这般年纪的老成,他很少见的。
“嗯,如今只是在前期招工阶段,成不成也要过些时候才知道的,总之不出三个月你就知道了。”
“和酒楼那般,我要入股。羊毛一斤你看好坏,五到八个钱收,百两银就能收近两万斤羊毛,这钱不多,即便这买卖不成,我也不怕赔本。”
“你盯着我这小买卖人做什么,去年我看山上核桃松子那么多,屯子里人都去捡,捡了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何不帮着他们通过你的药铺子将这些干货卖出?”
“嗯,你说的有道理。反正我有药铺子在你那儿,收些干货囤积买卖这些干货也属于顺便……你想引开话题的主意在我跟前没用。”
“你今日若是叫我问羊毛的事情,那你就等我两三个月好了,现在我也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今日我还要赶着去县城,具体的我回来和你细谈好吧?”
“嗯,咱们酒楼这两日就竣工了,先时你和我都忙着,你忙着乐不思蜀地和小相公卿卿我我,我忙着公事,所以对于酒楼竣工后布置什么的,我就交给你了。至于酒楼菜单制定,我等你回来,请你吃饭,你尝过我们的饭食就再说!”
“呃,我哪里……”怎么这些人总喜欢拿她和傅景珩玩笑,李瑶气恼地反驳了半句后又转了话头道:“你这不良奸商,你给我多少钱,让我为你卖苦力?”她嘴上埋怨,心里不免吐槽道:土豪,咱们不是朋友吗,我整日里做家事看孩子其实也不轻松,而如今你为何却也要如此压榨于我?
“呃,大哥我对你不好吗?卖苦力不是应该的嘛!”
“那你等我从县城回来!”
这么答完,李瑶很快说了告辞,然后一溜烟地就跑出了雅间,好似她身后有什么凶横的东西追她似的。出了雅间,她就叫了傅景珩赶紧走了。
她这一走,那日松无所谓的一笑,然后就让随从赶紧给他叫菜上饭,他道:“真是饿死了,最近太忙都吃不好。这丫头一跑,我这新得的消息她也听不到了。罢,这消息也不急着告诉她,回头再说吧。”
却原来,那日松今日特意要说个消息给李瑶听的。
屯边移民是在先帝时就已经有了这个操作的,只是在当今手上才得以大动作实施。近两年屯边迁移了近三十万流犯军户到此,除了这些流犯,此地本来还有兵士不下三十万。如此……光靠着军户垦田,一时间军粮还是供应不来的。
军粮朝廷若是自己购买,再从远地运来,其中不免会有贪污受贿的事情以及押运成本支出的问题,所以朝廷打算征役本州以及邻州百姓,将石林通往外州府的官道快速修通,如此,以方便行商来往此地交易买卖。行商里粮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通过给粮商一定优惠,让他们运粮到此,和此地军营直接交易,这样本地军粮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那日松听说这主意是户部侍郎和工部尚书顾宁提的。而那顾宁是傅景珩母亲的大哥,傅景珩的亲舅舅。谁知顾宁出这个主意有没有想来此地见见他这个侄儿的意思呢?不过……顾宁能不能来此地,那也要看今上的意思了。
那日松心里转着这个心思,正要开吃,就听到雅间外头李达呵斥马叔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