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润之并不知道老太太对她的打算,回到自己闺房,她还在想老太太有没有对她不满。
毕竟她和离是不争的事实,老太太若因为此事而怨怪她败坏常家名声,那她也没办法。
所以等到小韩氏派人通知她去老太太院儿里,那一刻她真有点儿惊慌。
玉琪笑着道:“太太要忙大少爷的婚事,三姑娘这边便抽不开身。老太太知道了,疼三姑娘呢,让三姑娘且收拾几件家常衣裳过去陪她老人家。太太说,能过去侍奉老太太可是三姑娘的福分呢。”
前头的话常润之听得出来是借口。
她又不需要太太整日盯着,太太要张罗大哥的亲事,和她也没什么冲突啊。
侍奉老人她倒的确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老太太让她过去侍奉是什么意思。
惩罚或是教导?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若是能在老太太身边待上个一年半载的,对外也能有个好些的名声。
常润之想到这儿,心里也通透些了,便笑问玉琪:“是立马就要过去吗?”。
“老太太没说,不过太太让三姑娘明个儿再过去。”玉琪笑道:“太太让三姑娘今个儿准备准备,与岳姨娘也好说说话。”
小韩氏向来体贴周到,知道她若是搬去了老太太院儿里,怕是见不了岳氏几回了,所以留了一晚上时间给她和岳氏。
常润之不由感叹。
虽说不是亲娘,可这般对她,与亲娘也没什么两样了。
送走了玉琪,常润之便让姚黄去收拾东西。
魏紫有些紧张:“姑娘要带伺候的人过去吗?”。
姚黄闻言也立马看向常润之。
虽说老太太是让她过去陪她,但追根究底,也是去伺候她老人家的。
玉琪没有提这事,那应该是依照惯例。
“你们俩都跟我一起去。”
姚黄魏紫一向是她用惯了的人,她带着去也放心。
魏紫顿时吐了口气:“老太太那边规矩大啊,我会不会闯祸?”
姚黄无奈摇了摇头,继续收拾东西。
常润之伸手捏了捏魏紫的脸:“没事儿,闯了祸我给你兜着。可你也不能闯我兜不住的祸啊。”
魏紫忙摆手,说自己不会,主仆三人笑笑闹闹的,东西不多,一会儿也就收拾完了。
下晌岳氏得了小韩氏那边的话,忙带了几件她自己做的贴身小衣过来。
“这是姨娘做好了,洗干净晒好了的,你拿着。”
岳氏爱怜地看着常润之,拉了她的手摩挲着:“跟在老太太身边,你多学点儿规矩,多听老太太的话。”
“知道了姨娘。”
常润之任由岳氏拉着手,又听岳氏道:“多讨老太太欢心,太太说了,老太太会帮你相看人。你的婚事还指着老太太做主呢。”
常润之勉强应了一声。
天知道,她真的想待在这么好的娘家混吃混喝啊。
小韩氏发了话,让岳氏就在这边儿陪常润之一晚。岳氏却谨守本份,和常润之吃了两顿饭,等到了酉时末,还是坚持走了。
用岳氏的话说,“太太仁慈,但我不能不守本分。”
常润之送了她出院门,回来后不由叹气。
岳氏是她的亲娘,她不埋怨她做妾,也欣慰她能看得清楚自己的位置,不妄想其他。但见到这样本份老实还不作妖拖她后腿的母亲,心里有个地方总觉得闷闷的。
妾这样的人,甭管得宠不得宠吧,在自己儿女看来,总是可怜可悲的。
这一想,常润之又不由想到方家那苏芫眉。
眉姨娘向来是想压她一头的,如今好了,她不与眉姨娘争,把位置让了出来。
可眉姨娘就能如愿了吗?
方朔彰可会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扶她作正妻?
若是扶她作正妻了,倒也罢了。若是不扶,今后方朔彰再娶旁的女人……就不知道会不会同原主那般能忍耐又好说话了。
是祸是福,还未可知。
想了想常润之失笑地摇了摇头。
总归是旁人的事,她也不瞅着苏芫眉的下场过活,想这些做什么呢。
于是常润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第二日收拾打扮好,精神抖擞地去老太太院儿里报道了。
今日安远侯带着四个儿子也来了。
常鹏、常鸿、常鹄都是嫡子,也都长成了,此时挺拔地排开站成一列。常鸥是庶子,又最小,站在安远侯身边,微微低着头,眼睛里的调皮却是掩不住,往常润之看去,对她眨了眨眼,撅了撅嘴。
常润之就不由一笑。
回娘家之后,她接触最多的便是这个四弟。
他年纪尚小,正是顽皮捣蛋的年纪,钱氏宠着他,小韩氏也喜欢他机灵,不忍拘束了他的天性,这孩子现在还很是天真无邪,除了读书,每天闲也闲不住,自从常润之回来,每日都要来她院儿里玩上一会儿。
韩氏和儿子寒暄了会儿,四个孙孙也一一上前给他请了安,韩氏方才对常景山道:“我身边也没人陪着,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说话。如今润之回来正好,今后她就住在我这儿。”
常景山自然是从小韩氏处知道了母亲的打算,当即点头,又严肃嘱咐常润之好好照顾老太太。
常润之恭敬应是。
屋里的人面色都很不错,唯独常鸥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哭丧了脸。
常润之便忍不住掩唇而笑。
等人走了,常润之借口替老太太送人,揽住了垂头丧气落在末尾的常鸥。
“三姐……”
常鸥可怜巴巴地望着常润之:“你来伺候祖母了,我就不能去你院儿里了。”
常润之笑着说是。
常鸥每日都要去她院儿里玩,其实是冲着她院子里那一架秋千去的,每日都要荡上那么一会儿他才开心。
又因为有常润之给他打掩护,常鸥对常润之自然十分亲近。
“那可怎么办……”常鸥可怜兮兮地看着常润之。
常润之点点他的额:“又不是姑娘家,怎么那么喜欢荡秋千呢?大冷天儿的,找点别的玩多好。”
“姨娘怕我冷,哪儿也不让我去。”常鸥不满地晃晃头:“只有在三姐那才能痛快玩会儿。”
真可怜。
常润之笑着模模他的头。
常鸥生母钱姨娘出身官宦人家,教育起常鸥来也颇有心得。但大概是爱子心切,生怕常鸥有闪失,但凡有一点危险的事情也不允许他做。
小韩氏本就有三个儿子,也不把常鸥看做威胁。钱姨娘愿意管教常鸥,小韩氏也不阻止,只每隔两三日问一问常鸥读书的进度,以表关切。
如此一来,等同于钱姨娘自己养儿子。
常润之想了想,觉得常鸥也不是贪玩不知事,只不过性子活泛些,还是不要把他管得太规矩了才好。
人太规矩了,就显得刻板。常鸥活泼是天性,她看着他被遏制天性,也觉得可惜。
常润之贴近常鸥耳朵小声说:“你姨娘管着你,你就去找太太呗。正好大哥婚期将近,他闲着呢,你和太太说,想跟着大哥学点儿东西,太太一准儿乐意。有大哥带着,平常你玩不着的,他都能带你玩。”
“真……真的吗?”。常鸥眼睛闪亮亮的。
“真的啊。”常润之点头:“等以后大哥成了亲,有大嫂管着他,你想和大哥玩儿,大哥也不会同你混在一起玩儿了。还不抓紧?”
“那大哥会同意吗?”。常鸥小大人似的板着脸:“他会不会觉得我年纪小,不带我玩?”
“他要是不带你玩,你就缠着他。大哥性子好,不会撇下你的。”
常鹏性子温和,又极有分寸,常润之对他很放心。
常鸥顿时小声欢呼,摇了摇常润之的手臂:“三姐,那等你从祖母这边儿回去,我再同你玩。”
常鸥一副“我没有抛弃你”的认真表情,逗得常润之低眉一笑。
“好,你玩的时候好好玩,但每日功课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嗯,我知道。那我走啦三姐。”
常鸥对常润之摆摆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