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小韩氏这个打算,常润之还好,常沐之当即便怔住了。
“母亲怎么会想……”常沐之犹豫道:“要把二弟三弟给……分出侯府去?”
“说什么呢。”小韩氏顿时瞪了她一眼:“老太太还健朗着呢,这话可不能乱提。”
常沐之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女儿说错了,母亲别恼。”
小韩氏叹了一声,道:“以前吧,总觉得一大家子,人丁兴旺的,四世同堂什么的……多好。现在家里人多了,就近相处,一些不好的地方也凸现出来了。老二娶了妻,老三也娶了妻,新媳妇儿嘛,也就那样。民间不是有俗语,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
常氏姐妹对视一眼,常沐之试探道:“是几位弟妹有隔阂?”
“也谈不上,我就是想着,能未雨绸缪为好。”
小韩氏轻声=.==道:“咱们常家偌大家底,将来继承的人是鹏儿,鸿儿鹄儿还有小四的前程,那就得靠他们自己去挣。大家一个府里住着,又娶了妻,时日久了,难免互相有些个比较,尤其是枕边人在耳边吹一两句风,对兄弟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好。早晚要分家的,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开始适应着。”
小韩氏也是拿不定主意,这话她又不好直接同老太太商量,所以这会儿就同两个女儿嘀咕了起来。
常沐之皱着眉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显然顾虑重重。
常润之便没有那么多考虑了,见小韩氏望着她,便道:“太太考虑的是对的,不过这事儿呢,太太如果有想法,老太太那里不好提,倒是可以先与两位弟弟说一说,看看他们的想法。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说不定太太询问的,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呢?这样,老太太那儿,太太也有个说头。”
小韩氏顿时眼前一亮,转瞬又迟疑道:“那要是他们不愿意离府去挣前程呢?”
常润之又笑了:“若是两位弟弟是守成之人,那不就更简单了?太太可以现在就在府内分家嘛,他们各个院子的花销,让他们自己做账,再统一到公账那儿。不过……”
常润之眨眨眼:“那就要看太太舍不舍得放权了。”
“你个臭丫头,还挤兑我呢。”小韩氏好笑地拧了下常润之,道:“我若是那贪权的,你大嫂过门,我可不会就把手中的权给她。”
小韩氏细细思量一番,觉得常润之所说的“府内分家”的方法挺好的。大家还在一起住,但是收入和支出自家管自家。一来呢,省了功夫和扯皮的麻烦,二来也可以培养着另两位儿媳妇,早点把家给立起来,免得将来真到分家的时候手忙脚乱。
小韩氏和常润之有商有量的,常沐之则在一旁一直未说话。
话题告一段落,小韩氏看向常沐之,问她道:“沐之,你想什么呢?”
常沐之笑容勉强,摇头道:“没什么。”
“瞧你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小韩氏关切地模了模她的手:“心里有事儿,别憋着。”
常沐之沉默了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道:“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有些感叹,好像吧,人年岁活得越长,这些心里的算计计较,就变得越来越多……从前我和弟弟妹妹们,还只知道每日要学功课,也要玩耍,有吃的少不得你一口我一口,闯了祸也知道互相打掩护……渐渐的长大了,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各自忙各自的生活,亲兄弟之间也要为了一些利益之事,先防备起来……有时候想想吧,觉得人活一世有什么意思。”
常沐之这番感慨发得突然,常润之却从中听出了些许深意。
由此思彼,瑞王的情状,不也同常家如今面临的情况一样?
只不过,皇家之争远不是安远侯府内这点儿小小内宅争斗所能比拟的。
常鸿常鹄若有旁的心思,还能有老太太在上头顶着,至少不会对他们的性命有所威胁。
而皇家,瑞王哪怕是行差踏错一步,可能就补救不回来了。
常润之伸手揽过常沐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大姐姐别担心,阿桐和我都站在你这边儿的。”常润之低声道。
小韩氏仿佛也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她没有出声。
母女三人在这暖屋中待了好些时候,直到刘桐遣人来催常润之回府,小韩氏方才放了两个女儿归家。
回到府里,刘桐随意问起她都和娘家人聊了什么,差点误了回府的时辰。
常润之摇了摇头,突然道:“阿桐,你说以后要是咱们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刘桐糊涂道:“尽心教养他们长大成人啊。”
说着刘桐紧张兮兮问道:“难道你、你又有了?”
常润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哪有,我小日子才过。”
“哦对……”刘桐拍了拍额头:“那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吓我一跳。”
常润之轻笑两声,道:“阿桐,我和你打个商量吧。”
“嗯?”
“要是咱们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儿子,那等孩子满了十八岁,就赶他出府,让他自力更生,如何?”
刘桐顿时惊愣:“赶、赶他出府?”
“对啊。”常润之理所应当道:“从他呱呱落地,到长大成人,咱们养了他十八年,算是尽了责任了。以后,就该他自己为自己的前程打算,可不能让他啃老。”
刘桐哭笑不得:“你这胡说些什么……咱们的孩儿即便是想要做个悠闲富家翁,那咱们也是供得起的。我还从没见过,把嫡亲子嗣扫地出门的。”
常润之颔首道:“那咱们就做第一家。”
“你这图什么啊!”刘桐好笑地摇头。
常润之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图他们的眼界,不仅限于小小一个宅院。眼界宽,心里才能清明。”
刘桐听出些许味道来,凑近常润之仔细问道:“你怎么了?”
常润之便将在侯府时与小韩氏、常沐之说的话告诉了刘桐。
“我以前一直觉得,不管别家高门大户内里如何龌龊,至少安远侯府内里干净。但你说,人和人相处在一起生活,哪能没有点儿磕碰?两位弟妹与大嫂的矛盾才露了个苗头,太太就计划着要把这种矛盾萌芽给掐了。我也不得不为咱们家的孩子未雨绸缪。”
刘桐听完此话,半晌没有吭声,神情有些怔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