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气氛有些僵持,十二皇子陡然的咳嗽声便显得异常突兀清晰。
“金老将军所言确是事实,不过太子所考虑的,也有其道理。”十二皇子声音很轻:“瑞王打胜仗,满朝上下谁不高兴?可如太子所说,打仗那的确是个力气活儿,咱们虽没有上战场的经历,却也知道一旦打起仗来,国库上就会紧张。”
十二皇子顿了顿,继续道:“军费支出,不是小数目。一支军队,军粮、武器、医药……这些种种,哪样不花银子?太子所想,也是觉得,能不打仗,还是别打仗了。年关时节,正应该是阖家团圆之际,这打仗出人命的事儿,谁家也不愿意面对不是?”
太子听着舒心,难得对十二皇子温和地看了一眼,想着这小十二好像是瑞王的人吧,还能站在他这边儿说话,那倒是有可能倒戈向他的?
刘桐不动声色地听着,暗中又做了个手势。
十四皇子见此便站了出来,语气冲冲:“十二哥的意思是说,这仗还是不打咯?”
十二皇子摇头:“打不打,父皇现在即便作出圣裁,燕北关也不能立即收到并执行。何况现在燕北军已深入鲜卑地界,哪怕圣旨到了燕北关,想必也没法能传达到统帅手中。”
十二皇子轻叹一声,向元武帝拱了拱手:“父皇,儿臣只是觉得,争论此事没有意义,太子所言有理,金老将军所言也有理。燕北战事既起,总有边关统帅盯着,咱们不需要着急,静待结果便是。”
太子听着此话不对,怎么绕老绕去又绕回来了?
十四皇子还是哼哧:“照你这么说,打仗也好,不打仗也好,那都由不得咱们?”
“战也好,不战也好,能设身处地作出决定的,毕竟不是我们。”十二皇子一向言谈温和,此时也一样:“父皇若是想停战,也可以立下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燕北关。但到底燕北军能否收到圣旨,又能否时机恰当地停战,这也要看具体情况不是?”
元武帝心下有些犹疑。
诚然他不想打这个仗,但也知道现在收手并不好收。阶下臣子们也好,几个儿子们说的也好,都是各有各的道理。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他连发圣旨让燕北军退兵,燕北军也不是那么好退的。说不定他这圣旨一下,燕北军一退,鲜卑人一个反扑,反而把原本的大好形势给丢了也说不准。
朝上吵了半天,元武帝最终还是没有下任何圣旨,只说此事再议。
下了朝,太子有意地拉近了与十二皇子之间的距离。
十二皇子也不推辞,太子邀他一道走,他便跟着一道走。
十四皇子恨瞪了他一眼,转而走近刘桐。
刘桐目光沉沉,瞄了十二皇子一眼便走了,步伐略大,十四皇子急忙跟上。
太子嗤笑一声,对十二皇子的态度越发温和起来。
一路回了皇子府,刘桐交代了华泽去办几件隐秘的事,随后便与十四皇子进了书房密探。
十四皇子搓着手,有些迟疑和兴奋:“九哥,太子真的能信十二哥吗?”。
刘桐喝了口茶,摇头道:“太子不信任何人,只看利益。”
十四皇子跟着坐了下来,还有些坐不住,整个人好像热血正沸腾:“让十二哥假装投到太子阵营,是为什么?十二哥能从太子府挖出消息?”
刘桐哂笑一声:“谁说我让十二弟投到太子阵营了?”
“啊?”十四皇子惊讶道:“之前九哥不是带信说,收到你的手势,就让我和在此之前说话的人唱唱反调吗?在此之前说话的人是十二哥,那必然是九哥你安排的。”
刘桐没有否认,沉吟了一番后轻声道:“让十二弟对太子示好,不是为的这个。”
“那是为的什么?”十四皇子好奇问道。
十四皇子的性格和祝王略有相像,都比较鲁莽冲动,但十四皇子热心肠,和祝王走的是两个极端,因他母妃在世时受过贤妃恩惠,若非贤妃帮忙,十四皇子还不一定能顺利降生。十四皇子母妃过世前,透露要他紧跟瑞王,与瑞王交好。因此,十四皇子是不折不扣的瑞王党。
可是他一根筋,神经粗,许多细节方面的事,也不适合和他说。
刘桐想了想,道:“你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十二弟有他的事要办就好了。以后你见到十二弟,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不阴不阳的模样就行。”
十四皇子答应一声,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十二哥到底为什么给太子示好啊?”
刘桐便只能含糊地回答他说:“为了迷惑太子。”
“为什么要迷惑……”
“好了。”刘桐有些头疼:“十四弟,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其他的事,你暂时放一边儿去。”
十四皇子忙应声,搓着手道:“九哥有什么事要我办,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刘桐便凑近十四皇子耳边,小声低估了一阵。
十四皇子听得惊讶,不时瞪大眼,到最后嘿嘿笑了笑,拍着胸口保证道:“九哥放心吧,这些事儿包在我身上。”
刘桐提醒他道:“别露出痕迹,让人知道你是故意的。”
“放心。”十四皇子一脸骄傲:“我怎么着也算是京城一霸王,干出这样的事儿,不稀奇。”
刘桐好笑地摇摇头:“那你去吧,记得,先沉住气,要寻个恰当的时机。”
十四皇子颔首应是。
刘桐送十四皇子离开,正撞上常润之带着刘景阳出来散步。十四皇子笑嘻嘻给常润之行了礼,又逗刘景阳叫十四叔,得了个“十四酥”的甜腻腻称呼后,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刘桐抱过儿子,和常润之并肩散步。
常润之见他面色较好,便知道今日早朝的结果还行,笑问他道:“早朝上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刘桐笑了声,将早朝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给说了一通。
这些事,刘桐再没瞒过常润之。
常润之琢磨了会儿,觉得刘桐是在布局。
她没有要探听刘桐布局情况的意思,只是问道:“瑞王的拖字诀又成功了……可是,陛下怎么就听着你们吵,也不给你们个准话儿发个圣旨呢?”
刘桐沉默了会儿,方才轻声说道:“五哥说,父皇年纪大了,最怕的就是晚节不保,在史书上留个污名。他做任何事,下任何决定,都会想了又想……他太求稳,所以反而显得犹豫不决。”
常润之听着,只觉得瑞王揣测人心的能力,实在可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