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看上去比月笛姑娘的身份还要高。沈玉刚才翻看帐册时安一欣也看了一眼,一本封脊上写着逸园,但另外几本都写着别的名字,他很可能是江螭在周国的大总管,甚至更可能总管着江螭的所有产业。
简直就是一个枯瘦版的财神爷。
这样的人物,想收沈玉为徒是好事,自己这么激动地反对,伤了他的自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安一欣心里想着,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对着算盘曲膝行了一礼。
“你看中沈玉,想要教他,我很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沈玉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在金钱面前才能把持得住,而沈玉虽然聪慧,但心性还不够坚定。金钱又是这世上最大的诱惑,我怕他跟你学习之后,会沉迷进去,眼里渐渐的只剩下了钱,忘了这世上的快乐还有很多。”安一欣望着算盘的眼睛,诚恳地说,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算盘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小丫头,你是在说我心里只有钱吗?”。
这老头自尊心这么强,说话一点也不圆融,哪像个商人了?安一欣暗暗月复诽。
“我可没这么说。”安一欣笑,“你给太子管帐,心里当然不但有钱,还有对太子殿下的忠义了。”
算盘一怔。他是江螭的大总管,负责江螭名下的所有生意,但他对江螭,咳,还真说不上有什么忠义。
算盘不由自主地看向江螭。
江螭摆了摆手。
算盘自有忠心之人,只不过不是我。江螭暗笑着心想。
虽然太子并不在意,算盘还是瞪安一欣一眼,“小丫头牙尖嘴厉。”
安一欣皱眉,一般人都说我舌头灵,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牙尖嘴厉。
她一心拦着不让沈玉拜算盘为师,实在是因为她觉得算盘眼中无别事,只有生意。而沈玉的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学,这一老一少凑在一起,只怕算盘一股脑的什么都会教给沈玉。沈玉年纪太小,又爱读书又要学武,没事还爱给人看看病,如果再兴致勃勃地学起做生意来,第一他的小脑袋只怕不够用,再者安一欣最担心的,还是怕移了沈玉的性情。
太聪明了,难免没有定性。
沈玉要是真的掉在了钱眼里,学得满脑子都是算计,那可就真的毁了。
见算盘不再说话,安一欣扬脸看向沈玉。
沈玉坐在画案上,小腰板挺得直直的,比她还高出一头。
沈玉望着安一欣,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波光闪动,点了点头。
不用是天才,安一欣这番话里的拳拳真心,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
月笛笑了笑,安一欣对沈玉,哪里是丫鬟对小主人,这简直就是长姐对幼弟,母亲对娇儿,全心全意,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月笛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卧虎轩,安一欣拿着银票嘻嘻傻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原来这小姑娘厨艺好,她还有这么一面,怪不得沈圣能挑给自己的儿子做丫鬟。
心性纯正,不隐藏小贪心,但在真正的诱惑面前,却懂得放弃,不动心不贪求。
这可是算盘啊,他说要收徒弟,就算是江国皇室子弟,抢着磕头拜师都来不及!
“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公子好,我明白了。”算盘沉吟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不过沈公子实在是聪慧过人,而且在做生意上也很有天分,放弃了可惜。这样吧,我也不用沈公子拜师,但如果沈公子想学,我可以先教他算学,那些察言观色谈价钱讲斤两看成色的门道,以后慢慢再说。”
算盘说着,看了看安一欣,又看了看沈玉。
老头认准了沈玉这个徒弟了。安一欣心想,也看向沈玉。
沈玉连连点头,“我想学。”
安一欣笑,“那就学吧。”学算数,肯定是没坏处的。所有小学生都要学呢!再说沈玉的算数水平已经超过小学生了。
见沈玉要学,算盘老脸上绽开笑容,“一欣姑娘,我保证只教小公子算学,不让他碰钱。”
要不是怕这些人起疑,我连高等数学都能教,还用得着你。安一欣在心里说。
“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在听涛阁摆了饭,咱们过去吧?”见事情定了下来,月笛笑着说。
“先等一等。”沈玉笑,自己跳下画案,“这个十珠看上去不错,能不能让我拨二下?”刚才就手痒着想拨着玩呢!
算盘已经从心眼里喜欢上了沈玉,见他夸自己的算盘,立刻眉开眼笑,挽了挽袖子,拿过一本帐册,就飞快地打了起来。
居然还会双手打算盘,安一欣暗笑,看沈玉激动得连连拍手,也跟着叫了几声好。
算盘转眼就打完了半本帐册。
沈玉兴奋得小脸直发光。“我要学,我要学。算盘大师快教我。”
“你不拜师,叫我算盘就行。”算盘笑着说,“算盘大师听着怪别扭的。”
“算盘伯伯,快教我。”沈玉立刻改口说道。
这个小女圭女圭真是可爱,算盘看着沈玉,笑得见眉不见眼。
安一欣暗笑,沈玉长得又好又聪明,他要是想讨好谁,那真是手到擒来,快得跟陆云深打架似的。
“还是先吃饭吧。”月笛笑着说。
“先学一会,就一会。”沈玉大叫,已经伸手在十珠上拨弄起来。
算盘越发高兴,握着沈玉的小手,一边教他指法,一边教起口诀来。
见这一老一少已经学上了,月笛也不再阻止,笑着走到门口吩咐小丫鬟去了。
安一欣走到书架前,研究起上面的摆设来。
“强哥,帮一欣姑娘把那个香炉拿下来。”江螭笑着说。
强哥走过来,伸手把架子上面一个缕空的串枝龙纹金香炉拿下来递给了安一欣。
安一欣接过香炉,回头看向江螭,一双眼睛晶莹璀璨,布满笑意,“你怎么也叫他强哥?”
刚才月笛姑娘这么叫,算盘这么叫,怎么连太子殿下都这么叫?
“张强是我的侍卫总管。”江螭笑着说,“因为我经常在外走动,又要经商,总摆着太子的架子应酬太多,实在麻烦,所以平时在外,他叫我江公子,我喊他强哥。每次回府,强哥总还记得改回口来,而我喊来喊去就懒得改了,到现在连父皇都听习惯了。”
安一欣嫣然,看了张强一眼,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强哥。”
张强拱了拱手,“姑娘不必客气。”
江螭看着安一欣,不由得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笑意,这个小姑娘,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的轻松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