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面带欢喜的母女二人,夏初轻声问道。
吴氏转过脸来,伸手模了模她的头发,眉眼弯弯:“初儿,你就要多个小侄子了,高兴么?”
她偏了偏头:“是二嫂嫂么?”
“是呢!”吴氏点头笑道:“早间她就说不舒服,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不成想是有喜了呢!这不,你二哥就是来给咱们报喜的。”
早晨离开家门的时候,吴氏对夏雪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二哥也太偏着你嫂子了!我晓得她不爱去,可这不是为了芸姐儿么!真真是个白眼狼!’
夏初眨了眨眼,按下了心中的怪异之感。
……小吴氏也并非头一胎了,用得着这么高兴么?
给夏二哥议亲那会儿,吴氏同夏彦的矛盾才刚爆发出<来没多久。
因着夏斌不是长子,又没什么长才,大伯的意思,给他娶个家境富裕些的姑娘进门。
如今的年景当官不易,便是有个好爹,也未必就能事事称心如意。夏家又是新兴的人家,在京城这片并无根基,他自个天资有限,未来只怕也就是个田舍翁的命。
若是日后分家过日子,夏斌是次子,夏家本身也不够富裕,分不到多少财产。
他这如意算盘播得哐啷作响,偏生吴氏却不乐意。
一则,那时她性子有些犯拧,总喜欢跟夏彦对着干。
二则,长子媳妇是老太太挑的,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女孩儿的样子,虽说成熟稳重没什么不好,但她总是偏爱性子活泛些的。老大媳妇就是太沉闷了,又不会讨巧逗趣儿。她心里虽然不满,但那毕竟是老太太的意思,再加上安氏过门不久就有了身子,她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长子媳妇没轮到她挑,跟自己也不亲热,次子媳妇总得和她贴心。
三则,当母亲的,又有哪个会乐意见到自家儿子被儿媳妇捏在手心里,靠着媳妇儿的嫁妆过日子?纵然她明白夏彦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心里却也舍不得。
小吴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吴氏坚持,才进了夏家的门。
若不是她的亲侄女儿年纪太小,只怕还轮不到她一个别房的姑娘。
只是,媳妇娶进门之后,吴氏便有些后悔了。
小吴氏家境不丰,定亲时,她父亲也不过是个举子,全靠族里关照着过活。她早年丧母,父亲独自带着一双儿女过活,竟是好些年都未曾续弦——也可能是因为家里穷,娶不上。
一个读书人教养长大的女孩儿会性子活泼么?
不沉闷都是好的。
好在,小吴氏话虽不多,性子也有些怯弱,但跟着父亲和哥哥也算得上是自小饱读诗书,与夏斌倒是颇合得来,夫妻两个琴瑟和鸣,她进门一年有了身子,头一胎就生下个大胖儿子,稍稍填补了一些吴氏的遗憾。
因是本家侄女儿,吴氏待她倒也不差,怜惜她自小没有母亲教导,手把手的教了她许多管家之事,婆媳二人慢慢也处出了感情。
长子夏轩外放做官之后,吴氏对次子媳妇越发看重起来。
小吴氏当年生文哥儿有些艰难,之后便好些年没怀上,如今总算又有了,她自然非常高兴。
夏初并不了解这些前因后果,也没人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
就是知道了,她也无法理解。
长幼次序之乱,乃家门败坏之源头。
因为不喜欢长媳就不顾门第之差,就给次子娶个民女做媳妇,甚至对她比正经官家小姐出身的长子媳妇还要好,这是她难以接受的。
嫡长二字,是前世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世家规矩大,嫡出的长子长女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其余人都要次一等。
虽然知道这辈子与上辈子的规矩和风土人情有些不同,但有些东西,不是理解就能接受的。
回到夏府,吴氏心急要去看儿媳妇,匆匆给婆婆问过安之后就领着女儿告退了。
见夏初自回来之后便有些沉闷的样子,洛子谦便忍不住逗她:“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夏初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今日才去了吴家,二堂兄便早早来请,不觉得奇怪么?还有那吴家的表姐,瞧着对大堂姐十分怨恨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洛子谦闻言,有些惊讶:“你说吴卿芸?”
夏初点了下头。
“该不是你看错了吧?”洛子谦话一问出口,便见夏初脸上掠过一抹轻嘲,连忙改口。“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不可能吧?”
也不怪她惊讶,吴卿芸从前对夏雪,不说十分亲近,两人在众多姐妹、表姐妹间,的确是顶顶要好的。
“我也奇怪,只是不明白究竟。”夏初摇摇头:“我看以后还是少让大堂姐去吴家的好。”
洛子谦沉吟了片刻,道:“既是你这么说,那就这般吧!正好她也有些日子没有抄佛经了,她那个娘……我也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自个日子过成这般,倒是成日教闺女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也不知是我们家如何亏待了她?竟令她如此。”
“……大伯母这般,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夏初也道:“回头大堂兄回来,倒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个倒不用你来费心。”洛子谦闻言,一时有些无语,似笑非笑的道:“总归有我和你祖父在,乱不了!再者,你们世家那一套,放在这里也着实不合适。”
夏初抬眸,轻笑:“好像你不是世家出身一般,咱们俩半斤八两,谁又能笑谁呢?”
洛子谦一噎,别开脸,轻哼了一声:“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你也别老是操心这些,别忘了你现在才多大?往后有你操心的事儿,现如今,你只管好你自个便是。”
虽然文武有别,可家世摆在那里,所受的教育其实差别不大,不过是传承给子孙的家训稍有区别而已。
夏初奇道:“我何时操心了?”
“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才不长个子!”洛子谦摇头:“且不说之前如何,你敢说,你爹考上进士那事儿你没插手过?”
她养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若没有人帮忙押题,凭他那文采,写出来的策论如何能入眼?
别说二甲,不名落孙山就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