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梨地处西北,气候干燥。如今虽已是隆冬,但相较于鸾国的冬天,却少了几分寒气,因而更给这大年日添了些许喜意。
一向肃穆且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番梨皇宫,一反往日,今夜宫外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足见番梨新帝之殷勤好客。
了然瞧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下不禁有几分莞尔,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此刻宫中的御厨们怕是正忙得汗流浃背吧?
番梨的皇宫依山而建,取材自然,诸多宫殿并没有讲究的楠木支撑,也没有想象中的琉璃瓦和金玉砖。放眼望去,层叠的建筑巧夺天工,砖块不过是山石制成,且大小形状并无规则,因而宫墙瞧来仿若是用碎石随意搭建而成,只是那山石在夜幕中隐隐透着的荧光,彰显着其材质的非凡,又自然而然地给这皇室重地添了一份贵气和神秘。檐角处无所不在的凤鸟,正是这番梨—无—错—小说国的图腾,雕工精湛,仿若即将飞天而去,令人心生敬畏。
更让了然大开眼界的,这各个宫殿建制形式也绝不统一,有常见的四方墙式的,有如帐篷般隆顶圆墙的,有如横卧的蛋壳似的,更有些不知名的形状。仿若当初承建这皇宫的工匠们,不过是漫不经心地依着建材的形状结构,率性地随意堆砌起这座座宫殿而已。不过,这单个宫殿瞧来或是新奇,但若整体审视这层层宫殿,却又觉其仿若是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嗟叹。
这番梨皇宫建制没有了然想象中的精致秀丽,却大气磅礴,狂野张扬。自己这芸芸众生行走其间,先是感觉渺小,后又不自觉地有心潮澎湃之感。
领了然入宫的小太监约模十二三岁,颇是伶俐,并未因了然不过是普通商贾便心生偏见,倒是如伺候其他贵人一般周周到到。了然见了,很是喜欢,她深知一旦入了这重重宫闱,要保持这份心性有多不易,因而手下毫不吝啬,重重地给了这小太监一份赏银。小太监有些意外,但到底是欢喜的。感激之余,更殷勤了几分。这一路行来,了然故意放慢了脚步,正好顺顺利利地将这御赐夜宴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据说在这番梨国,帝王赐宴于包括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在内的群臣百姓还是首次。听说今夜别说是商贾,便是皇城里第一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还有百花楼里的当红花旦,也在应邀之列。如此一来,达官贵人们多少有些尴尬和泄气,但皇上且不嫌失了身份,他们自是敢怨不敢言。
小太监对了然所问虽然有问必答,但有关新帝的种种,却始终缄口不言,想必是宫中禁语,了然也不为难于他,只是对这新帝到底生了几分好奇。
随着小太监往内宫去的路上,却有三三两两的软轿从身边经过。自己是靠脚量的,别人却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软轿中闭目养神,身份高下立时便出了。好在了然并不在意这些,自打进了这宫闱起,她只盼着越微不足道越好。
宫中花木甚多,只可惜正处岁寒,到底免不了有凋零之意。冷风吹过,了然身边的小太监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必是穿的太单薄了。了然正月复诽这番梨皇室竟苛待这么些可怜人,却感觉一道软绵绵的眼神缠绕在自己身上,竟让她有汗毛倒立之感。斜眼一瞧,却见不远处的一顶软轿中,一白衣男子正掀起银丝轻纱瞟着自己。此人面目这么匆匆一瞥,便觉美得不像真人,竟是了然两世都不曾见过的美男。了然不过恍神的功夫,那软轿却已经先行去了。
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然便随着小太监到了御宴所在的御花园。而眼前情景更让她有几分莞尔,这番梨新帝倒真真是个妙人,原来今夜御赐盛宴的坐席安排居然是不分贵次的,这自然是让贵族们唯一能彰显超然身份的机会也没有了。平日习惯的倨傲被一竿子打到了地上,达官贵人们的面上便不免都有几分悻悻然的神色。只是如今身在宫中,又是皇上的安排,到底也发作不得。
既然没了坐席贵贱之分,了然又是谁也不认识,乐得装聋作哑,自行免去了一切礼数,施施然地安坐于自己的席位,不再勉强自己的膝盖受辱了。
身边其他坐席上的三三两两的贵族想必是原本相识的,如今瞧见了然这么幅陌生鸾人面孔,心知其必定身份低微。但见其竟对自己一干人等不理不睬,心中便先有了几分愠意。但偏偏对着这月光下的清冷容颜,到底生不出火气来,眼巴巴地瞧着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御花园中的景致,其流转的眼波偶然扫过自己这里,只觉日月生辉,心下这才一惊,身边坐着的莫不是天宫仙子?
了然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周边如狼似虎的眼神,只是平日里早已惯了,因而也不以为奇,只是瞧着这同样自然天成的花园景致,心中啧啧称叹。只可惜如今是隆冬岁月,若是换了夏日,这园中奇景怕是更摄入心神吧?
正瞧着园中奇景,任思绪信马由缰,却见眼前一袭白影掠过,那人轻身走至自己身旁的席间坐下。了然微微一瞟,却正是途中碰见的美男。此时近距离瞧来,了然更不由倒吸冷气,此人真真是天生尤物,明明是个男子,却媚骨天成。他见了然瞧着自己,又打量了然两眼,桃花眼底尽是慵懒,盯得了然又有了几分不适。
只是,这白衣男子一来,立刻抢走了先前众人对了然的关注,了然乐得暗吁口气。
诸人嘴皮子动得正欢,却见一红衣女子如一阵风般行来,她左顾右盼了几下,便盯住了白衣男子,偏偏对方不动声色,仍旧不紧不慢地品着手底下已经被吹凉的茶水。红衣女子见了,面生怒意,快步上前去,“啪”的一声,这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那白衣男子的倾城玉面上,只惊得众人愣住了神。那男子却只是轻轻模了模已留下了五指红印的面颊,依旧旁若无人地喝着冷茶。
“你!”被打的没怒,打人的却越发恼了,只是到底也没有办法,她狠跺了下脚,留下声“你好自为之吧!”便又如阵风般地去了。
这一幕让了然瞧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此娇颜,那女子倒也舍得下手呢!只是,这到底演的是那出?
“姐姐,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你可是来了!”这般大呼小叫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了然身后的跟屁虫风起。却不知为何他竟也在这皇家御宴中,偏偏这小子先前不曾透露一点口风。了然想想,早知道他身家尊贵,自己都能来,风起也在应邀之列也不足为奇。
瞧见了他,了然倒有几分欢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一人枯坐于此,到底也有几分无趣。风起早已将身边伺候的太监指挥的团团转,于是了然身边的某位贵族便被请开了去,风起则再自然不过地坐到了了然身边。
原先周边的几位贵族见风起这般跋扈做法,怕是有觉得看不下去的。只是风起圆目一睁,先前准备多舍之人,已经滑到嘴边的话竟生生咽了下去。了然倒觉好笑,只是不知道这平日里如顽童般的风起,何时竟有了这份威信。
风起来后,始终旁若无人,不过与那白衣男子略点了点头,便自与了然谈笑风生。他对这宫中景致竟也颇熟,拣了些特别的,细细说与了然。而席上一干众人,他竟是个个识得,却竟挑这些人的囧事念叨。了然听了,只觉得这一夜倒真真开心的很。
“姐姐,待会儿宴席散了,你且在宫外稍等我片刻,我已与薛大娘说好了,今夜是要与你们一起守岁的!”风起人还在宫中,却已经惦记着宫外那一方小小院落中的除夕宴,因而赶着先嘱咐了然。
二人正闲闲聊着,了然的神识已觉出远远地来了个好大的阵仗。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便听一翠翠的声音响起:“皇帝陛下驾到!”了然自然是随众人一同跪拜,只是这一次却顾不上纠结于自己的膝盖,倒是强自按捺着几分好奇:刚刚为何不是太监的阴调调,竟是个小宫女的仙音?
她心知身旁的风起是个“百事通”,若是问他,他必定知晓。但她也深知此时不是良机,风起这般胆大包天的,自己若是张口问了,他还真可能在皇帝驾前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掰碎了细解呢。
将那小宫女的声音放置一边,了然微微抬了抬眼皮,偷偷打量了下这行为乖张的番梨新帝,却见其玉帘掩面,根本无从瞧清容颜,不由有几分失望。只是,刹那间,那新帝的眼神偏偏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看似漫不经心,却目光如炬,竟似将自己的心底也瞧了个清。
好慑人的眼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