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初几日,按照番梨的风俗,薛家铺子均歇业了几天,一家人难得偷闲。
只是,冬日苦寒,并不宜外出。刘婶有小宝围着,倒也够忙活了。余下的几人,平日里忙惯了,乍一得闲,还真有几分寂寥。了然不禁想起上一世的棋牌文化,便找了些木块,打磨平整了,又刻上了图案,这样一幅原生态的麻将便新鲜出炉了。
一家人瞧了然又弄出这么个新鲜玩意儿,都兴致盎然。只是他们早在开设当铺、钱庄和贸易行时便已经见识了了然的奇思妙想,如今也不再盘问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个稀奇玩法了。
了然原不过是想给家人找点消遣之物,却不曾想这几人竟是玩上了瘾,甚至连着几日通宵达旦。日日来报道的风起,见了这新鲜玩物,对了然更是一脸崇拜。他早在一边瞧熟了玩法,正好当个随机替补。谁玩乏了,或是谁要解三急,他随时补缺。
瞧着一家人如此兴头,了然大乐,心想干脆再开个麻将馆算了,到时候这番梨人怕是要再疯上一回?
雪儿这几天倒是日日都来报道,难为这畜生颇有灵性,除了了然,谁都近不了身。风起自知道了然有这么只大雕后,早已心生向往,只是想尽了讨好的法子,都不曾赢得雪儿的青睐。
鹰浩的信件或长或短,只是一日不落,想必两国乘着新年到底休战了几日。经了鸾营火中一事,二人倒似是真正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如今只如多年老友,借着书信你来我往,温情脉脉,相谈甚欢。
终归似怕了然为难的,也知道了然心中的反感,鹰浩对沙场上的得失与惊险绝口不提。了然也只是淡淡地嘱他万事小心,千万珍重。她心中明了,鹰浩这样的人物,既是镇守着沙场,总是耐不住寂寞的,却只盼着刀剑有眼才好。
那一端的鹰浩,该是懂得她的心意的。
回想起与鹰浩相处的种种,此人除了略霸道了些,实实在在是个良偶人选。若是在现代,绝对是钻石王老五级别。只可惜……
浣儿这几日却没有消息,怕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了然捎了两封信过去,却也一直没有回音,心下竟有几分空落落的。
正有些患得患失,又不禁自嘲,自己何时这般矜贵了?大约是被那二人宠坏了的。
秀娥坊里的麻将到底不过风光了几日,薛荣几人却没一个是玩物丧志的,年初六,薛家店铺一大早悉数开业,诸人又各司其职去了。
番梨新帝倒是个急性子,年初六一早,宫中便来人与了然商谈诸般事宜。皇商的招牌一挂,薛家贸易行的名头更是红遍了京城。别人也就罢了,这皇城里的商贾们瞧了,莫不有些眼红,只恨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皇帝的好处岂是这么容易得的?宫中来人说了,皇上为了体恤了然,特意派了十二位德高望重且经验老道的皇商来加以辅助,也就是说,从采购、销售、账房、库管甚至广宣人员都一应俱全了。
了然心想,体恤是假,来监督自己怕倒是真的。也难怪,这么一大笔银子,番梨皇帝又岂能随随便便地交与异国商人?这世上又有几人如那榴花会上认识的番梨女子,大大咧咧地将银子交到自己手里,自此便不闻不问,安安心心地等着拿红利?
只是,反正自己也没有倾吞皇上银子的打算,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这些老道的皇商相助,贸易行做起来怕是更加顺风顺水。
准备归准备,了然心下清楚,自己的贸易行要真正形成气候,且还得等些时日。虽说如今有三国皇权支持,少了许多障碍,但这古代的运输工具到底落后,外加途中不乏艰险路段,一来二去,路上便要消磨掉不少时日。她心下盼着那深宫中的皇帝,对未来的红利不要这么急性子才好。
除了风起招揽来的贵族,前来预定他国物资的商户络绎不绝,了然全家一盘算,觉得顺水推舟,做个“批发商”也不错,这样番梨本地的商户也能分到一杯羹,自己也省去了铺摊子的工程。
了然经了宫中御宴一事,老板的身份已然托盘而出,如今也不再避着,时不时地要去各个店铺巡视一番。过去开当铺开钱庄不过是一时兴起,外加也想给一家人找条生财之际。如今有了三座皇室大山的压力,敢不用心都难。
只是如今外出,却不如往日那般自在了。这个时代的消息传播虽不如上一世那般迅速,但口口相传的效应也不容忽视。这几日皇城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听说了,薛家贸易行的老板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年纪小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外加一脑子的商业天赋,连国君都有几分钦佩呢。
总之有关了然的话题,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这么个新鲜人物,谁不想瞧瞧?因而如今薛家各个店铺前总不乏有好事者的身影,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们在铺子前转悠着,盼着能撞见了然的机会。他们心下想着,搭讪就不必了,能瞧上一眼,回去也好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面前神奇一番呀。
还真有那么几个幸运的,真真地瞧着了然进了铺子。虽无人介绍了然的身份,但瞧着那倾世身影,不是薛老板还能是谁?
了然倒是对这股空前的崇拜之风淡然处之,她深知番梨人不过是新鲜几日,终会散了这份热心。自己不过是个商人,又少与人交往,何来趋之若鹜的追捧?
年初八,了然正与紫堇合计着鸾国境内几家店铺经营的状况,却听伙计进来报说,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瞧着活计眸中狡黠的神情,了然心中倒有几分好奇,却不知是何人来访?
会客室里的一抹绿色身影,远远瞧着便觉无限妖娆,风情万种,难怪小伙计那般表情。此人却正是皇家御宴上曾经见过的京城头牌青楼女子。只是,了然与她素昧平生,这青楼女子却为何找到自己头上?
“贸然来访,嫣红唐突了,还望小姐见谅!”还是一幅甜腻腻的嗓音,只是笑声倒也娇爽。
了然并未因其身份便有所怠慢,她深知这古代青楼女子不同于现代,多半是身世凄苦又做不得主之人,因而口中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寒暄了几句,嫣红便单刀直入了。
“嫣红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小姐为我赎身?”她满面笑颜中不乏有讨好的意味,但到底性子直爽,直言不讳,倒是让了然有几分欣赏。
“小姐莫不是与了然说笑?以小姐盛名,若真想从良的话,怕是愿意为小姐赎身之人是络绎不绝吧?”了然心中越发有几分疑惑,这不相干的女子,到底为何要纠缠于自己?
嫣红绞了绞手中的娟帕,媚眼一睁,咬唇嗔道:“谁要那些臭男人给我赎身?”她瞧着了然,话中倒有几分豪气:“我早已将那平常妇人的日子看淡了,也自知没有相夫教子的资质。最要紧的是,番梨国又有哪个臭男人,值得我嫣红委身一生?这世上最最薄情的便是那些臭男人,今日还与你花前月下,明日花心又不知流落何处了!”
了然听此一番说辞,倒觉新鲜。毕竟这古代还是纯粹的男权社会,女子多半还是依附于男子为生,却不知她一青楼女子,为何竟有这番洒月兑之心?约模是她风月场所里呆久了,见多了人性凉薄、虚情假意,才会这般偏激吧。
嫣红举手投足都风流无限,只是并不掩饰眸中的欣赏与艳羡。
她虽身在青楼,但到底拔得了头筹,又被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们捧惯了,甚至连番梨新帝近来都赏了几分面子,自是有些清高傲气的。而她对家长里短的百姓生活并无向往,因而平日里见了那些闯进青楼,打翻了醋坛子的欢客妻子,只觉得有些鄙夷。
偏偏如今见了了然,瞧着她淡然慵懒的笑容,还有那与自己决然不同的出尘容颜,又想到其创下的商海奇迹,不自觉地便有了自惭形愧之感。
嫣红见了然依然一副淡淡的神色,并不接自己的话茬,倒有几分着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肯意:“麻烦小姐为我赎身,是嫣红早已听闻小姐大才,心下向往已久。实不相瞒,赎身的银子嫣红早已攒够了,并不劳小姐破费,只不过要麻烦小姐为我走一趟而已。”她略顿了顿,又道:“二来,嫣红真要出了那风月场所,又不愿委身于男人的话,便要靠自己谋生了。届时还望小姐能赏嫣红一口饭吃!”
了然如今已然明了嫣红的来意,求自己赎身是假,要找份工作是真。但了然到底觉得这女子有些咄咄逼人了。毕竟二人素不相识,自己又有何立场,既为其赎身,又为其谋职?这嫣红怕是太高看自己了。
这个女子不简单!
但到底被人求到了门上,又不是什么过于为难的事,总不好推诿。只是了然也并没有表现得过于热心,只是不冷不热地应承了下来,却也并没有承诺具体的日子,便吩咐伙计送客了。
嫣红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正来寻了然的风起。瞧着嫣红清风拂柳般的身影,风起面色有几分不善,见了了然,问了嫣红的来由,更是紧皱眉头,只劝了然少与嫣红这样的青楼女子往来。
见了风起神色,了然倒有几分意外,毕竟这古代不比现代,富家子弟流连风月场所本是寻常事,却不知一向洒月兑不羁的风起,为何对这青楼女子独独如此厌烦不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