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诀十天的婚假眨眼过去,这日用过早饭,穿着官服的凤诀陪着于露白去怡人堂向凤老夫人和楠安伯爷请安后,便去了尚书省内廷官署。
这十天夫妻俩也不是只顾着享受两人小世界,还有几件不得不分出神来处理的事儿,譬如他替乔童在石东桥旁找的三进院子已经整修完毕,人家也住了进去,安顿后,乔老爹专程带着儿女过来叩谢凤诀。
于露白让乔老爹和乔梓从二门进来,乔童嘛,她是内宅妇人不好见外男,自然由凤诀去招待,至于乔老爹是老人忌讳就没那么多,所以跟着女儿从二门进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乔老爹腰杆硬朗,精神明显矍铄许多,应该是精心调养,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结果,乔梓这小丫头也长了开来,像枝初春的小花,寒暄过后,一看见吃货就对它招手,一迭声问它是不是还记得她?
来到楠安伯府这段日子,吃货过的简直是王孙公子的待遇,有专属的锅碗瓢盆,有专属的狗屋,有专属伺候它的下人,好吃好喝,牛鸡鱼肉蔬果顿顿换新花样,野味零食也没少它一份,贞观庭随它溜达,加上整个楠安伯府的人都知道它是九少女乃女乃的“陪房”,就算觉得它就是条土狗,架不住来头大,硬是没人敢招惹它。
在整个大房,它是横着走的。
吃货看了乔梓一会儿,明显是想起她来了,欢快的摇了摇尾巴,一跃跳到于露白的身边边弹尾巴边乔好位置趴下,大气沉稳得令人刮目相看。
“少女乃女乃是个念旧情的人,没忘记我这老头子,出嫁就连吃货也给捎上了,真是难得。”乔老爹心中有所感慨。
最卑贱不过感情,最凉不过人心,可是这丫头不是他曾经遇过的那些人,他自信没有看走眼,只是自己的孩子没那福气罢了。
“我这不就是习惯,旧物用起来熨贴,而朋友是老的好啊。”于露白模着吃货的头,笑得清浅。
“老头子一进京就听说有多少人盯着少女乃女乃的温棚,为的就想抢一盆您种出来的牡丹花。”科举制度下,世人追求功名利禄,向往富贵荣华,牡丹,花之富贵者也,尤其京城这块地儿的勋贵人家,简直是趋之若鹜。
“这还不是多亏了您送我的花根,要是没有那花根,也没有今日这些生意可做。不如我带您去瞧瞧我刚盖好的温棚,看我移过来的花?”
“可以吗?”乔老爹脸皮都哆嗦了,连忙把眼前的茶一口喝光。
“您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可以?”于露白看在眼里,爱花的人一提到喜好,马上就亮了双眼,坐不住了。
“那我?”乔梓听说父亲要去温棚,把咬了一口的千层糕赶紧咽下去,也站了起来。
“要不你就留在我这院子里,我让我那几个大丫头来陪你玩捶丸,那是京里头最近流行的游戏,微芒她们也迷得很。”不拘在马背上,只要有块草皮,几个人拿着捶丸杆追着球跑,十分有趣。
乔梓从荷泽县那乡下地方来,对京里头流行的事物还真不知道,这一听,就难掩兴奋的点头称好。
于露白见她同意,便唤来弄潮替她换衣服,“待会儿可是要跑来跑去的,总要换身利落点的衣裳才方便。”
“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要不我瞅着几位姊姊们玩好了。”身上这身衣裳纯粹就是为了外出穿的,临时要去哪里找衣服换呢?她不免有些丧气。
于露白指挥着弄潮,“你去挑几身适合乔姑娘穿的衣裳和马裤,颜色挑着鲜艳些的,然后带着她去玩。”
“这怎么可好?不行的。”乔梓没想到于露白这么大方。
其实她跟着乔老爹来的时候是很忐忑不安的。
伯府呢,可不是平常的富贵人家,她也听哥哥说了,郡主出身国公府,那身分已经远远甩了他们八百条街。来到楠安伯府后,虽然还不到步步为营,可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出错,遭人耻笑。
“什么行不行的,你就相信我这大丫头的眼光,不会把你往丑里扮的。”于露白给她鼓励的眼神。
弄潮应声“是”,领着乔梓去挑衣服,于露白则是带着微芒和绿袖,陪着乔老爹去了温棚。
说是温棚,占地起码有五、六亩地那么大,又分为室外和室内,室外是一片片的花田,满目鲜花,清风徐徐,绿树成荫,田埂道路纵横交错,覆着三合土,就算雨天也不泥泞。
乔老爹把眼睛擦了又擦,这真是伯府的后院?他还以为置身在乡间旷野的田园风光。
他哪里知道凤诀一听于露白说想盖温棚,索性将大房多余的屋舍全部推倒,只保留植物树木,这大房的地可不小,而且还占着风水阳光都是最好的区块,屋舍夷成平地后,更加辽阔了,因此乔老爹才会那么惊讶。
还有一间间的温棚,整齐有序的垒着,棚里头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一垄垄高堆的黑土,雍容瑰丽的牡丹花一株株都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培养,硕大的花朵,馨香直抵心海,乔老爹啧啧称奇,世间无论多么华丽词藻来到这里也都失了颜色。
知道大锦是负责这里的花匠,乔老爹捉着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新衣,大脚岔开,就蹲在田埂上,像好学的学生问个不停,非常的相见恨晚,志同道合的巴不得能秉烛夜谈个三天三夜才算完事。
于露白模模鼻子,哈,她这是被晾在一边了。
只是她也没闲着,看着这一片阳光普照,宁静又舒适的花田,审视着花儿的状况,黄牡丹、紫牡丹、绿牡丹、白牡丹,每朵花瓣有两种以上颜色的异锦,这些花儿都是她将来用来赚大钱的宝贝。
三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要不是凤诀遣人来问,乔老爹还舍不得离开。
临走前,于露白大方的送给乔老爹名叫豆绿和一捻红的两盆牡丹花。
豆绿瓣若蝴蝶,花质肥润透明,犹如碧玉,一捻红盛开灿然若锦,乔老爹看着看着,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了。
“乔老爷,这就是你当年送给我那花根所种出来的花。”于露白轻道,说着还十分爱惜的模了模绿叶。
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饱满,与植物之间也是。
“我……太高兴了,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能见到花开的样子,我就算死也无憾了。”乔老爹老泪纵横。
那是心底的不甘心和最后的坚持,没想到还能看到它在异地重新生长,绽放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来,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哪能呢,我听说您住到京里来了,石东桥的宅子我听我夫君说过,那后院可留着一块地,您要是闲着无聊,多嫁接出奇花异草来,我将来也好厚着脸皮向您讨去。”
“少女乃女乃,你这种花的技术远远胜过我老头子,哪需要什么请教,万万不敢当!”让儿子接到京里来住,这才知道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成了伯府的九少女乃女乃,加上她那国公府出身、郡主封号,可远观不能亲近,她愿意接见他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想到还得了两盆珍贵的花。
这一下慌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是让您叫我名儿吗?您忘了乔大哥可是叫我妹子的,说到底您还是我的长辈,还是您压根没把我当自己人,是我自作多情?”于露白向来就有一股威仪,这一认真说话,乌溜溜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神情带着不容反驳。
乔老爹慌乱的挥手,差点没把头摇成波浪鼓。“你的意思是说老头子还能到府上来找大锦说话?”
“有什么不能的,您想来就来,不拘什么时候,我会吩咐门房。这么吧,今儿个您和梓妹妹就留下来吃晩饭,我新得了厨娘,煮得一手江南菜色,我让她煮几样您爱吃的菜,您一定要尝尝。”那厨娘也不是说来哄乔老爹的,是真有那么个人。
厨娘姓邹,也就是那日薛嬷嬷送来的人之中的一个。
出乎于露白意料的,当日那些人,居然全数都愿意回大房这里来,她也妥善把人安置在不同的岗位上,安排工作的同时也让弄潮和黄富分成内外院盯着,只要有个动静都要报给她知道。
想做到滴水不漏虽然麻烦,但是以防万一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往后出了纰漏才来补洞的好。
这邹婆子有一手煮食绝活,却被江氏安排在洗衣房里,江氏病了后,严氏自然有她的人要安插,也用不上她,见过于露白后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自荐求了小厨房的活儿,几顿饭做下来,让于露白觉得自己算是捡到了宝。
盛情难却,乔家父子三人于是留下来吃了顿饭,因为就只有几人,不立屏风,也不分男女席,围成一桌。
邹婆子卖力整治出来的菜肴果然博得众人的赞赏,席上乔童几度欲言又止,但还是硬生生的压抑下去,直到告辞,他和于露白始终没能说上什么话。
“凤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临走前,乔童把凤诀请到一旁。
“乔大人有事请说。”
乔童从袖子里掏出银票。“都谢凤大人仗义,替我在石东桥找了宅子,这是那宅子的款项,还请收下。”
凤诀没动。
这么急着把款项还上,依照乔童的财力,应该是倾其所有了,这人不肯欠帐,倒是条汉子。
乔童急了。
“乔大人,你和拙荆互称兄妹,我们也不算外人,你状元及第,可喜可贺,我这忝为兄长的人也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你,我和拙荆商量过,那宅子就当我俩送你的贺礼,礼轻情意重,希望乔大人不要推辞的好。”凤诀慢慢说道。
他不是不知道乔童对妻子的那点心思,不过,他最好赶紧收起来,他凤诀的娘子就只能一辈子是他一个人的,别人都别肖想!
“这我不能!”宅子可大可小,价钱有高有低,可石东桥的宅子有价无市,将近八千两的价钱,据说还是看在凤诀的面上才卖的。
这份礼沉甸甸的,太贵重了。
“没什么能不能,你瞧瞧乔姑娘和拙荆处得多好,老人家初到京城怕也没什么朋友,要是不嫌弃,常来府里走动走动,和拙荆作作伴,这么一来,我还要感谢乔大人呢。”
乔童看着妹妹容光焕发的和于露白谈到她玩捶丸的心得,看她那模样,心里一软,凤诀说的何尝不是个理,他每天公务繁忙,家里头就只有父亲和妹妹,又刚搬来京城这迷乱繁华之地,他也不放心让妹妹出门,然而,妹妹将来是要嫁人的,老把她关在屋子里,绝非长远之计。
于露白要是能多带着她去见见世面,妹妹也不必愁许不上好人家了。
他叹了口气,作揖道:“大恩不言谢,凤大人这份情我乔某记下了。”
乔童心里千万个不愿意把自己和于露白的关系放到这个位置来,但是,无法用他想要的方式得到她,只能当比陌生人更好一点的兄妹之情,他在挣扎的天平上来来回回,还是选择了放手。
乔家人离去后,于露白也没忘该给邹婆子和厨房的打赏。
邹婆子在洗衣房一待多年,那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事多赏赐少不说,衣服洗得再光鲜,那是应当的,要是出个纰漏,那就该死了。
那是为了一口饭在熬日子。
眼下她激动,是因为这回坐对了位置、跟对了主子,至于丰厚的打赏,谁又不爱呢?
在她心中,于露白公正和宽大的形象逐渐伟大了起来,在这样的主子手底下做事,自己的日子越发的有了奔头。
等她把主子的打赏带回去之后,论功行赏,很干脆的发给了厨房里打下手的媳妇和婆子,一文不贪。
这是一种良性效应,最初还看不出效果,随着时间过去,规矩和制度会慢慢建立起来,建构成一个上清下明的后院。
今年的雪下得早,于露白睁眼时,院子已经铺了浅浅一层的白。
她不觉得冷,地暖融融的热意让人慵懒得不想起来。
“小懒猪,你醒了?”带笑的声音像清凉的山泉,还散着长发的凤诀听见于露白的声响,从卷草彭牙大书案后、铺着藤黄葛布坐垫的太师椅上起来,过来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
“你昨晚回来得迟,这么早就起来了?”她顺势躺进相公的怀里,让他环抱着自己。
“最近事多,如果忙过头,今晚会歇在官署里。”尚书左仆射虽是副手,却还要兼着门下侍郎的差,又不知为什么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眼,把尚书省许多重要公务全丢给了他,什么另眼相待?这是活生生的欺压后生啊!
有多余的时间,他还不如回家享受家里的饭菜和妻子的温柔。
累了一天回家,能看着院子里散发出来的灯光,都让人觉得一天的疲倦尽淮,在看见媳妇儿忙碌的身影,那种满足,没有成过婚的人是不知道那滋味的。
屋里温暖如春,看着妻子宛如芙蓉花的脸庞,在日曦的光线下,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抚过她明亮妩媚的润颊,凤诀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心跳加速,某个部位也越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明明两人就只是相倚在床上说话,怎么就被她撩拨得血脉债张。
虽然成为夫妻的时日不算太久,可于露白可是打小就认识这个人的,她也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不过她也没想到凤诀定力这么差。
“别想胡来,这些天你胡搅蛮缠的,一晚上叫水叫了好几回,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即便那些丫头婆子什么都没说,但这混蛋拍拍**就上衙去了,留下她可是要每天和她们面对面的。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主子们恩爱,下人应该觉得庆幸。”他仍然对着自己的娘子流口水,不过也知道自己是太过了,成婚至今都几个月了,没有一天不办事的,会不会真的累坏她了?
“对了,前阵子忙,老是忘记要把这东西给你。”他起身走到桌案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样物事。
是两只用五彩绳索串着的精致金钥匙,还有续有山水松涛的小卷轴。
“我们大房如今是由你管着,这些东西也理应交到你手里。”
“你收着跟放我这里有什么差别?”
看她那嫌弃样,凤诀直想去蹂躏她,念头才浮上来,方才被压抑下去的欲念就攀升,他毫不客气的把她往床上压去,转过她的身子往她的翘臀就是一拍。“府里那几房都惦记着我娘的这点嫁妆,二房整日流着口水想法儿要从我娘的库房里找东西,哼,她们想要还得看爷我肯不肯给。如今你都嫁给我了,却想着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凤诀的声音虽然威吓,表情也不对,可是于露白压根不怕他,只见她长腿一伸往他的胯下巧劲一推,猛往下扯,顷刻间听见他的痛呼声。
凤诀因为挨了她一脚,很不幸的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是杀夫!”
战斗力太渣!于露白小露出来的忏悔很快的被灭绝。“我要是不打你,骨头都叫你拧断了。”
这绝对是空口大白话,哪里知道凤诀一听就跳了起来。
“压到哪了,我力气太大了是吗?”凤诀把她全身都模了个遍,喃喃自语的叨念着,显然处于某个打击中,还没恢复过来。
看在他展现的柔情,于露白也不去计较他方才的粗暴。“那两把钥匙都是你的?”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和微芒紧张的声音——
“少女乃女乃,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见妻子和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等微芒硬着头皮冲进来,他朗声道:“不必进来,是我刚刚不小心踢到桌脚。”
微芒似乎不相信,护主心切的她还是不忘问了句,“少女乃女乃可好?”
这可就踩到凤诀的痛脚了,他阴森森道:“我再不好她也会好好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是那沉稳如石的姑爷会说的话?
凤诀也觉得不象话,马上又直起腰杆,“有事会叫你,没叫你不许出现!”
微芒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冲我的丫头发什么火?”
凤诀嗤之以鼻,“你是我的,你的丫头也是我的。”
这话要是不挑语病倒也没什么,却见于露白竖起了英眉,“你这是想把我的丫头收房?”
冤枉啊娘子,这是焦雷,雷得他外焦里酥。“我的亲亲娘子都还没焐热,我怎么会去想这个,就算焐热了,世间哪个女子又比得上娘子你?”
“你要纳妾什么的我不会阻止你,只要对方能在我的拳头下走过三招,人就是你的了。”想纳妾?八百年后再说!
没想到凤诀面色死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芽芽,谁都可以不明白我的心,你不能,说出来或许你不会信,我沈如墨或者是凤诀,这辈子就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别人,就算是天仙美女,我都不会要的!”
这么直白的情话从他一个掌有巨富、位居高官的男子口中说出来,说不感动人是骗人的,看着凤诀深邃如暗夜星子的眸光,那其中包含着无限柔情,于露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就信了他,自己也太好说话了,但是想想做为夫妻若不互相信任,这条婚姻路怎么走得下去?
凤诀抬手替于露白整理因为刚才“活动”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将她拥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发心说道:“芽芽,我喜欢你,你只要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我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重生?见到你后,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为了你,你不管我是鬼是妖是魔,就嫁给了我,我感谢上苍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而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就是老天给我最丰盛贵重的恩赐,所以,那些个三妻四妾,我都不会有,你一个人得全包了那些人的份,往后你就是我的三妻四妾。”
这话开始说得叫人一颗心怦然而动,可到后来的话,也不知是该笑该气。
怎么,当正妻替他理家宅还不够,还得学小妾爬少爷的床,求他宠爱再多一点吗?
再说,凤诀也太小看她了,他能做到一心一意,她也能。
凤诀抬起她的下巴,“这把小点的金钥匙是我母亲小库房里的钥匙。”他挑起另外一把。“这是我私库的,这会儿都交给你保管。”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我的心给你,银子也给你,那么我这个人还能怎么作怪?
于露白接过来,放在掌心,她洁白女敕滑的手中躺着两柄长短不一的金钥匙,一把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叫人摩挲得十分光滑,一把在钥匙上刻了个“诀”字。
“你的私库想必不在府里。”
“好娘子真是聪颖过人。”
“狡兔三窟。”
“这不是当初那会子都住外面,家里一堆豺狼虎豹,拿回来也只能全缴了公中,替他人作嫁这种事我已经做了太多,往后要是我们搬出去,我那私库仍然是你的。”
“你以为我掉进钱眼了?”
“人总要未雨总缪,再说到我这一代,这么多兄弟终究是要分开来各自过日子的。”楠安伯府已经有几代人了,盘根错节的子嗣众多,大房上一代已经没了,现在最长的是二房,要是每一房都想傍着二房过活,凤二老爷第一个不肯,因此,分家还是自请出宗就变成了必然而然的事情。
先决条件在于谁先憋不住提出来。
“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吧,那些长辈们怎么去搅和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我们就看着办好了。”他们如今进可攻退可守,压根不操心。
“那娘子就万事拜托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去看看婆婆的库房,看她留下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凤诀起身更衣,努嘴说:“那卷轴里是母亲的嫁妆单子,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丁点东西,之前我们成亲,那些个东西也是二婶母和三婶母去替我拿出来的,你就跑一趟,去瞅瞅我娘的嫁妆到底还剩下多少?”
母亲的嫁妆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念想,都是比实际价值还珍贵的物品,既然是念想,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谁要拿了,在他不愿意给的情况下就得给他吐出来!
“是是是,瞅着时辰,你上朝的时间都快迟了,我去喊人来伺候你梳洗,顺便传饭。”
她下床趿了绣花鞋,把一干丫鬟喊进来,替夫妻俩梳洗打扮着装。
吃了饭食,凤诀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于露白则是在看过婆母的嫁妆单子后,披了件少有的大红羽缎大氅,领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库房。
楠安伯府的库房因为人多,因此一纵列的房子看过去,都是各房的小金库,至于里面放了些什么,于露白还真没兴趣知道。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只要来到宝地,都会好奇想进去瞧瞧比较哪一房的宝贝多,哪一房穷酸,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出身的差别了,身为国公府独生嫡女的于露白和楠安伯府里这些妇人差得何止一个身分,更是眼界、内里的教养。
她从小喝的是珍珠粉掺着羊牛乳研磨出来的茶水长大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照的是公主的等级,所以她从来不会眼热旁人的东西。
跟她比较珍贵的物事?只会自取其辱。
因为天冷,那些个管库房的管事婆子都窝在小茶房里喝酒聊天嗑瓜子,缩在门外的小丫头一见到她来,马上一溜烟进门去通知。
管着大房这一块库房的婆子随手就扔了瓜子,“哎呀我的娘,怎么挑这节骨眼来?”不管不顾的掀了厚帘子,小跑出去了。
“……九少女乃女乃,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门了这是?”
“开门,我遵着相公的意思过来清点库房。”
于露白不吓唬人的时候是非常明艳照人的,可要是摆起脸孔来,那透骨子的冷意可是会让人从心内向外冷到底的。
婆子也不啰唆,拿出成串的大钥匙,毕恭必敬的把大锁给开了。
这就是大宅门的后院,也不过几个月过去,府中人已经看清了风向,管你是谁谁谁的人,纵使如今管家权不在于露白的手里,但是她那身分还有来头,加上给老夫人敬茶时那不小心的“手滑”,都是能让下人们尊重不已的。
于露白进了库房,几个茶房的婆子全冒着冷汗跑出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下府里得刮大风了。”
“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而看顾大房库房的那婆子一句话没搭,却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
这几乎充为公中的嫁妆,是有剩,但是真的也只剩渣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