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还是黑!是这地牢太大了,还是她们一直只是在原地打转?似乎要在黑暗中走个无穷无尽,偏偏又要专门挑黑暗的地方走。因为士兵们经过的地方必定会顺势燃起火把,有光的地方她们断然是不能走的。
走来走去,四周还是梁柱撑起的牢房,要不就是封死的墙壁。
“少主人,我们似乎迷路了!”朝颜一边四周张望,一边担忧地说道。
绿荟突然停住了脚步,嘘声道:“大家先别走!”
此时的她想起了陆瀮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在一个迷宫里,如果你已经迷失了方向,对迷宫的规律一点头绪都没有的话,最好先停在原地,缕一缕焦躁的情绪,静静地想想自己来时的路。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比起盲目乱窜要好。而这个地牢根本算不上迷宫,只是布局太类似给人一种眩晕似曾走过的感觉而已,特别是她们这种在与死亡赛跑时习惯性大脑停止运转的人。
绿荟静静地想着,黑暗似乎能帮助她平静浮躁的心。细细想来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例如一些牢房有关着犯人,一些没有关着,只是地牢里能见度低,有点难辨识而已。
这么令人纠结的地方,犯人想逃跑都难吧。不知当初是谁想出来的。
正在沉思间,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轰隆”声,像是门被关上的声音。得亏了她们停了下来,要不然肯定错过了这声响。
绿荟和朝颜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那边!”手一致指着她们所认为的发出声音的方向。
几人急忙朝着那个方向疾奔过去。
声音大概就是在这里发出的,可是横在面前又是一堵墙,一堵和之前碰到的没什么差异的墙。
难道之前的那声音只是幻听?几人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听觉。
绿荟走近墙壁,耳朵紧贴墙体,然后用手轻敲,一边敲一边细细聆听发出的声音。
众人有点不解。
绿荟此刻心里想的是,这里是地牢,是建在地面下的,若这里要想有出口通到外面的话,中间必须得经过隧道才行。这样的话,连着隧道的那墙体轻敲时发出的声音应该跟别处的墙体是不一样的,因为声音传播的介质已经有所区别了,还会有复杂的回声区别等。但要真的分辨出来的话,却是很难,因为差别实在不大。
绿荟不断地轻敲着墙壁,却始终没有听到异样的声音。正要灰心时,却听到朝颜指着她站立的地方小声地轻呼:“少主人,你看,是蚂蚁!”说完扭转头看了看其他的地方,补充道:“而且好像只有这里有,其他都暂时不见有!”
听到这,绿荟连忙走了过来,就在发现蚂蚁的地方轻敲了几下墙,又在别的地方敲,然后略显兴奋地说道:“应该是这里了!”
其他两人也赶紧凑了过来,四人一直死灰般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可是要怎么打开它呢?这是众人面临的又一难题。
“到处模索一下看有没有开关之类的?”绿荟张口道。
于是大家开始模索起来。片刻后,绿荟在墙上一处相对别处稍微凹一点的地方按了一下,面前约一成人高的四方墙体以其中心为轴线旋转了九十度,轰隆隆的一声,墙门被打开了!外面黑漆漆的,想必就是所谓的“隧道”。
大家欣喜若狂。容不得迟疑,把门关上后,马上顺藤模瓜一直沿着“隧道”走向最终的出口。
隧道并不长。大约一刻钟后,众人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逃了出来,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
隧道的出口在皇城郊外的一处树林中,才发现这地牢真的很大,从入口到这边的出口几乎横跨了好大一片树林。
北弋是个雪城,一到冬天,雪花就像在天上开了闸一样,每天都会有厚厚的寒流在酝酿着一场又一场的大雪,然后下个洋洋洒洒,下个肆无忌惮。不过近几天却像转了性子一样,特别的温驯,没再下得那么狂暴。太阳也似乎没有那么怕冷了,这几天一到正午时分就悄悄地出来露个脸。虽然阳光不是那么的猛烈,但是对于衣着单薄的朝颜等人已是雪中送炭了。
几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铺满积雪的树林中,脸上掩饰不住的雾霾,逃是逃出来了,可是这么冷的天,如果她们再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只怕也会被冻死。
绿荟本就是大病初愈,又加上在牢中的那一番折腾,脸色已经白得可以跟地上的雪一较高下。
而其他三人也好不了多少,先是在刺杀皇帝时受了伤,后又在狱中被虐待,加上衣裳单薄,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少主人,要不我们先回丹青宫吧!这样下去我们必然得死在这里!”名叫“芸儿”的丹青宫女子说道。
朝颜立马白了她一眼,回道:“回去死得更快,他们必定在守株待兔,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
说完后,转头看了看意识已经渐渐有点模糊的绿荟,着急而又彷徨地说道:“少主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官兵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找地牢的出口然后追过来,因为我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他们势必不会罢休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丹青宫是绝对不能回了。过些时候,等坐实我们已出逃的消息后,官兵们也必定会满城疯找我们。我们……似乎……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听完朝颜的话,绿荟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眼神间掠过凝重之色,她们现在的处境确实就像朝颜所说的前有狼后有虎,左右也是悬崖,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轰然而至。
强打起精神,她沉思了会道:“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是逃不出北弋城的,现在是别无选择了,我们只能先在城里找个地方安顿下,祈祷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想了想,绿荟继续郑重地说道:“现在官兵们大概还在地牢里搜索着我们,希望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已经逃了出来,否则皇城必定会封住各个出口,到时我们就等着被瓮中捉鳖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快!”
其他人也不再有异议,开始加快步伐。虽然身子已经疲惫得不足以支撑匆忙的步履,众人还是咬着牙一路狂奔,从皇宫东边一处疏于防守的侧门处逃了出去。走时还不忘换上了被她们亲手解决掉的守门士兵的服装。
出了宫门,四人一路往东南边走,进入了北弋城的闹市区,北弋的商业区就位于城的东南方向。为掩人耳目,四人分成了两拨投栈,绿荟和朝颜一间,芸儿和凝霜一间,并换下了身上士兵的服装。
由于在狱中收买狱卒时把钱用得差不多了,朝颜她们更是身无分文,无奈之下绿荟只好把身上带着的那条公孙黎再给她的腰带给当了。她现在只希望腰带在别人当走之前她能赎回来。
万花筒,腰带,这么想来,每次都是公孙黎再送给她的东西在生死关头救了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宴会上时她已经顾不得去想其他人,只知道迷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他也和丹青宫等人搏斗起来了。他的手臂是受了伤的,不过好在那天宴会丰尚他们也在,希望他没事。
想着想着,绿荟的心揪了起来。他一定又会骂她“疯女人”吧,自己跑过去“送死”,不是疯是什么?她还能想象出他那暴怒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相逢后,她的嘴上虽然总跟他较着劲,但心里还是默默地感动着的。他应该是真的关心她的吧!不管了,就让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吧!只是,为什么想着想着,她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冰冷,如果她还不断地假想出无数的敌人,还怎么活下去?所以她宁愿往好的一方面想。哪怕是自欺欺人!
这么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和他们相见,还有陆瀮,小草他们。人在落魄时总会特别的怀念起曾经的一丝丝温暖,一遍遍回味,一遍遍咀嚼,直至有新的温暖取替它。
甩掉悲天悯人的情绪,还是继续硬着头皮面对残酷的现实吧。绿荟心中无奈地想到。
晚上,四人又集中在一起商量明天的逃跑计划。
绿荟首先发话:“此地不宜久留,明天一定会有大批官兵来搜城。我们只能在这里逗留一晚,养足精神,明天就离开这里!”
“去哪里?”剩下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东漓!”绿荟回道。
芸儿似乎有点不解,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不是应该去南稹吗?我们要去那里偷取‘幻蛊’的解药哦!”
绿荟点点头,道:“南稹是一定去的,只是先绕道东漓!”
芸儿更加不解了,“北弋去南稹的话,不是取道俞凉更近吗,何必大费周章绕去东漓后,再绕到南稹?”
绿荟知道她们肯定会问,于是详细地给她们解释了一下。
北弋在崇野的正北方,南稹在正南方,从北弋到南稹有三条路线可走,中转站分别是东漓,俞凉和西旬,但是只有经过俞凉的这一条线路是直线,距离是最短的。
她们的首选当然是这条线路,但是她们能想到的,别人肯定也想得到。而且,有心人都会知道北弋和南稹之间的交易,无论明的暗的,相对其他地方都要频繁,而他们当然也会选择最近的路线。
俞凉之所以成为南北交易的重要关口是因为这一带内河航运发达。俞凉以平原为主,气候宜人,降水量也丰富,致使河流流量丰富,有利于通航,已经成为了南北贸易的必经之地。而贸易越频繁,这条路上沿途的关卡就会增多,对于即将被全国通缉的她们来说,必然不利。
现在的她们,人多的地方最好避而远之。
排除了俞凉,剩下的是选择东漓还是西旬?私心来说,绿荟还是想去东漓开开眼界的。东漓,于绿荟而言确实是一个神秘而又充满诱惑的地方。东漓的在物派是几大学派中最后才崛起的学派,但是呈现后来居上之势。尽管是后起之秀,还是比中国古代物理学的出现推前了整整几百年。
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下,绿荟如何能心不向往之?不仅如此,他们学派的领导人也是充满神秘的,几大学派中,绿荟最不了解的也许就是东漓的宁家人了,宁缺她就只在荆山加冕大会上见过一次,这次的皇帝大婚他也是缺席的,仅仅派了他的一位堂兄代为出席。
相传他原是少年白发的形象,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为“智者”,后来自己发明了一种神药,头发又黑回来了,所以绿荟在荆山加冕大会上看到的宁缺还是一个满头乌发的翩翩少年郎。
众人听了绿荟的解释,也认同先到东漓,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到南稹。
看到大家都没反对,绿荟来个总结发言:“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官兵搜城,大家各自小心点。年关将至,街上人流必然增多,官兵的盘查也会比较困难,我们就趁着人多赶紧溜出去!”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绿荟面色凝重地嘱咐道:“还要切记,小心黑衣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而且他们不会顾忌百姓,行动起来比较方便,我们一定要时刻提防他们的突然袭击!”
这群黑衣人确实搅乱了她们的心,来路不明,出手狠辣,行踪不定,也清楚知道地牢的密道在哪,绝对不容小觑。
众人点了点头。到此,集会结束,芸儿和凝霜回到了自己的客栈。今晚,又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