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宁缺就派人到后山处给绿荟捎了口信,说蔡廷之等人已经离开了宁府,并把她们接回了府中,还是被安排住在北苑里。
一回到府中,绿荟立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尽快离开这里。昨天的事让她打消了继续留在宁府里“避难”的念头,因为宁府已经不安全了,她不知道蔡廷之什么时候会再次用“招魂铃”逼她们现身。她知道外面现在一定也是天罗地网,走还有一线生机,不走就是坐以待毙,等待着别人瓮中捉鳖。经过权衡她还是决定趁早离开东漓。
另一方面,宁妩似乎并不欢迎她留在这里,正好,她也不喜欢她,两人想要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了,干脆离开。
朝颜和芸儿,凝霜三人都同意绿荟的决定,因为没有人比她们更恐惧“招魂铃”的存在。
四人匆匆地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本来绿荟想跟宁缺打声招呼再走的,但是这样一来难保不多生枝节,到时又可能走不了了,于是她决定不辞而别。她们偷偷换上了宁缺派来供他们差遣的下人们的服装,准备混进出去采办物事的下人队伍里然后乔装出府。
宁府不似皇宫大院,守卫并不是如何森严,绿荟几人一路悄悄地尾随着几位下人,顺利地来到了后门处。按照平常来说,后门一般少有人出入,大家几乎都走的前门,只是最近因为官兵在全城搜查“罪犯”,所以时不时会有官兵在前门处办事,为少惹事干,很多下人都选择了从后门出府。
绿荟几人现在是男装小厮打扮,她们一路过来都是低垂着头的,加上身材娇小,行为也不甚张扬,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们。她们一边低眉敛首,一边观察着前方领路的几位小厮的行为,尽量在各方面跟他们保持一致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然而就在刚要跨出门口时,领路的那小厮却临门缩回了脚,退到了一侧。原来是有人正从外面进来,绿荟和朝颜她们赶紧也退到了一旁,保持队列,这下也只好先等外面的人进来后再走了。
绿荟一直是低着头的,也没能看见来人是谁,只知道小厮们都避让,应该不是普通下人。才思索间,一双墨黑色的靴子,静静地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内,然后又静静在她眼皮底下停了下来。
绿荟并不知道是谁,因为这里的男人几乎都是一年四季穿的靴子,至于上面的纹路或者材质代表什么身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古人该普及的常识,她并不懂。看这大家均低头不语的压抑气氛,难道是宁缺?但是宁缺应该很少出现在这里吧。而且众人应该会行礼问候。
“这么一大早的又要赶去哪里鬼混?”声音低沉冷冽,语调平缓,音色熟悉,话语没有温度却又穿透力极强的不正是公孙黎再吗?
怎会是他?绿荟第一感觉是惊讶,一来,他这种身份绝不会走后门,二来他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然而第二感觉就是简直倒霉透顶了,可知道她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他,偏偏……
绿荟决定不回话,就一直佯装到底打死不抬头算了,他又没指明叫的是自己。到宁府已经好些日子了,这几乎算是他两的第一次碰面。绿荟咬牙想想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再想想这厮的“逍遥快活”,不是听别人传他跟宁妩怎样暧昧,就是十来天里人影也不见一个,她在担惊受怕时他都不知道在哪风流了。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不再跟他纠缠了,说来也可笑,好像从来也没纠缠过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话说公孙黎再一进门口时就看到了乔装打扮的绿荟,之所以那么快能认出她来也是因为上次参加宴会时绿荟的那套男装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一旦换上这装扮就知道她准没好事。
不过此刻的他并没有看她,在旁人看来,他似乎真的是在自言自语。只有绿荟清楚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因为这是他对她说话时惯用的质问语气。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绿荟依然没有回答。心里想着,这下他该气炸了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孙黎再并没有发怒,也没再问下去,若无其事地越过绿荟径直向前走去。
就这么走了?绿荟有点不敢相信,这人到底怎么了?明明认出她了却没有直接揭穿她,他会这么“好心”?绿荟的心来不及窃喜就开始表示怀疑。
果然,刚走了没几步的公孙黎再突然停下了脚步,长身伫立,只听他对身后的丰尚沉声说道:“查下这块玉佩是怎么回事!”话毕,雕刻般的脸微微侧倾,纤长的手指来回摩挲过手上所谓的“玉佩”后对着丰尚的方向一个甩手抛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丰尚接过了玉佩,一边回应着公孙黎再,一边提步赶上他。
公孙黎再动作看似无意,绿荟却清楚地看到了“玉佩”的样子,他分明是有心让她看见的。这厮神神秘秘的又要搞什么名堂?
才猜测间,身后的朝颜却似乎也看到了玉佩,她是练武之人,视觉更加敏锐,不可能没看到,只见她一直毫无动静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似乎是有点激动导致的,难道她认得这玉佩?
察觉到朝颜的异常,绿荟没有理会自己还是乔装的身份,转过头来尽量压低声音对朝颜说道:“这玉佩是……”
“是夕容的!”还没等绿荟说完,朝颜就急急地回道。眼里流露出的焦灼一览无遗。绿荟这是第二次看到朝颜这么复杂的神情,焦虑,茫然,无助,愤恨,第一次是在地牢里。
“夕容”!!这个绿荟刻意不去想起的名字,因为她心虚,在地牢里就那么丢下她还有另外两位丹青宫的手足就逃了出去,即使当时是迫不得已,她的心里依然觉得愧疚。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也是矫情的。她能做的只有日夜祈祷着她们能平安归来。这玉佩的出现无疑给了她一个希望,只要有一线机会可以救回她们,她决然不会再选择弃之不顾。
绿荟看了看朝颜,安慰道:“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待我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要有一分希望,定带她平安归来!”
“少主人,我……!”朝颜似乎欲言又止,她是想阻止绿荟的,因为夕容如无意外应该是落到官兵手中了,要救出来又谈何容易,可是她私心里却是希望夕容能平安归来,所以劝阻的话刚想出口又兀地吞了回去,然而又觉得自己有点愧疚,因为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把丹青宫放在第一位的,这是第一次有了自私的想法。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夕容是你的妹妹,以后再也不能像在地牢中那样对她知道吗,人绝不能经受至亲之人的第二次抛弃!”
“我……”朝颜不置可否,只是已经红了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绿荟也并非菩萨心肠,夕容是她的救命恩人,朝颜也对她肝胆相照,她是个恩怨特别分明的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必百倍还之。反之,别人若欺她一分,她也必变本加厉狠狠报复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弄清楚夕容的情况,她打算亲自去问问公孙黎再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绿荟几人的离开计划又暂时被取消了,几人回到了北苑中。
绿荟打探到了公孙黎再就住在南苑里,她把身上的男装换成女装后就匆匆地赶往了他的住处。
北苑和南苑是相对方位的,路程也有好长一段。此时江南春始,靡靡春风时不时袭来,寒冷刺骨竟比冬日更甚。绿荟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本不想继续有纠葛的人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宜让她继续与他牵扯在一起,此番前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详细告知她夕容的情况。
哎,偏偏此人,你用强的,软的,折衷的,无论哪种手段,无论如何软磨硬抗,他全凭心情,想告诉你的定会告诉,不想的就绝口不提。况且他两现在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乐观,所以绿荟才会担心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南苑这边是宁家用来接待尊贵宾客的,气宇上自是比北苑强上百倍,这边的房子连墙接栋,青砖碧瓦连成片,不像北苑稀稀落落的。绿荟饶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了公孙黎再住处的门外。
让人进去通报后,绿荟就在院子里候着。这院落虽说不十分大,却绝对不小,而且精致得很,庭中佳木葱茏,梧桐玉兰恃色生娇,长得好是枝繁叶茂,仗着春光几乎霸占了庭院的好大一片地方。仰仗着梧桐的浓浓蔽荫,地底下一大片矮矮的剪夏罗也长得十分青翠。小径通幽,景石相傍于两旁,如是这般,直把小径引申至院墙阴处,定睛一看,竟生有绿绿一片夹竹桃。细长的叶子上又是红花灼灼,色彩辉映得十分鲜明美丽。
夹竹桃虽美,却也有毒,观赏可以,但直接引植于院中却不多见,可谓细微之处见精神,这院落的主人定也是个爱折腾的。
胡乱瞎想间,刚才进去通报的人已经出来了,并把绿荟带到了屋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