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夫妻俩此时也在谈心,主要是宣春花在埋怨。
她瞧了瞧时间,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定:“让你跟去,你偏不跟。霜霜头一天回来,万一没找到怎么办?外面太阳这么大。”
许满庭瞥一眼妻子,不开腔。他要是接了茬,原本宣春花只说两分钟的话,能一气说到五分钟。
陈池的机械表搁在茶几上,他走时太匆忙,没拿走。宣春花想想闺女急吼吼地拖着陈池的箱子出门去的样子,就重重叹口气,女大不中留,说的就是她闺女。还没嫁出去,就知道护着那陈池了,她暗哼一声,以后他俩吵了闹了,还不是回过头来要向她这个亲妈哭诉,她不听还不行,肯定还得出出主意,现在她高瞻远瞩预先说两句,闺女就听不进去。
宣春花抬手拿起包装盒,打量几眼,没好气地递给丈夫:“喏,给你买的,你不要,你自己去说,别让我当恶人。”
许满庭接过来,翻转着看了两遍,笑叹道:“陈池也算有心。”
宣春花气道:“一块表就算有心了?”
“他还在读书,你要求这么高,不是为难人吗?”。许满庭不以为然道,“你别不识货,现在这种手表很贵的。”
宣春花呛道:“怎么着?你看上了?”
“我就是这么说一句。”许满庭头疼地瞅了妻子一眼,忽地有些怀念,“春花,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上你家,提了什么东西?”
“一只猪后腿。”宣春花瞪着丈夫,不假思索地答道。
陈满庭当然不止拿了一只猪后腿,那时规矩大,礼物要凑好几样,烟酒都少不了。宣春花之所以把那只猪后腿独独记得牢,不仅是猪后腿是礼物中的主打品,还因为那只猪后腿是生肉,连用盐抹一层略渍一下都没有,别人家新婿上门用的可都是熏得油亮的火腿。
当时宣春花的老姑母一半儿为侄女撑腰,一半儿有点看笑话,话里酸了许满庭几句,许满庭脾气和善,陪着笑脸就过去了。宣春花却满腔火气,等人散了就和自己妈闹,她不怪许满庭拿了生猪腿来,也不怪自己的婆婆没给许满庭提点到位。生猪腿怎么了?不就差了几道工序,还没变成火腿吗?许满庭刚从船上轮休回家,一时赶不及买火腿,去菜场定了新鲜的整只猪后腿,怎么了?要宣春花说,生猪腿更好,生猪腿还能变火腿,火腿却再也变不成生猪腿了。宣春花只怨自己妈,不该把事儿主的老姑母给请来,生生让许满庭受了气。
一代还一代。
宣春花和丈夫四目相对,想起往事,她突然就忆起这句老古话。真是一点都没错,现在她自己的闺女也为了外头的小伙怨上她了。
不过,陈池能和当年的许满庭相提并论吗?许满庭上门是来谈订婚的,旁边还有媒人陪着,媒人是她亲舅妈年轻时的小姐妹,许家什么情况,许满庭什么情况,早就事先讲得清清楚楚,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媒人说的话一丝儿不花哨,不掺半点虚虚实实的水份。
反观陈池,他是自个儿跳到跟前的,他啥情况都是他自个说的,他愿透露哪些,别人就只能接收哪些,一上来就要结婚,把闺女领走。
宣春花比较着陈池和许满庭的上门境遇,觉得她也不算太刻薄陈池,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了吗?不是笑脸相向没打人吗?还待咋地。她比自己妈当年做得还略好些,没去找些亲戚来围观陈池,不然就冲陈池根基不稳这一条,但凡是个正常心理的亲戚,都要替她囡囡忧心两句,到时还不灌满陈池两耳朵?
她起身,到房里转一转,手里拎着包,就要拿伞出门。
“大热天去哪?”许满庭问道,估计宣春花要去小区门口迎迎女儿。许霜降出去了个把小时还不见回来,偏偏她出门啥都没带,宣春花肯定放心不下。
“我去买只鸭,晚上吃老鸭汤,清凉清凉。”
“老鸭汤要慢慢炖,这时候了,你还忙什么?晚上就弄几个凉菜,简单点,霜霜他们现在要的不是吃,是好好休息。”
宣春花横了丈夫一眼,他出海那会儿,回来一趟,家里可都是热汤热菜地摆他面前,虽然食物没现在丰富,但是只要是好一点的菜,都先顾着他,从来没啥凉拌马兰、酱油浸萝卜之类的菜让他先将就吃两口洗洗睡的,轮到闺女千山万水地回来,亏他这个当爸爸的说得出口。
这里头还有陈池呢,怎么说也是闺女带回来的,给他几个小凉碟?宣春花哼一声,气许满庭还真当陈池是自己人了,有这么随意的吗?待客就要有个待客样。
“你把炖料包拆开,给我先浸上,我买回来就煮,怎么就来不及?他们吃不下,喝碗汤,营养就全有了。”宣春花说着就开门。
“那我去吧。”许满庭拗不过妻子,只好站起道。
“你去,能挑到好鸭子?”宣春花嗤道,“睡个午觉吧,霜霜回来,你给她开门。”
许满庭不愧和宣春花几十年夫妻做下来,他对宣春花的脾气行事了解得深,这不,他的猜测完全没有错,宣春花在小区门口张望两眼,估模着女儿会带陈池往繁华闹市那家开了好几年的酒店去,她脚一拐,准备去那个方向的菜场,路上恰好经过酒店,顺便去瞧一眼。
不想服务台后负责给客人登记住宿的小姑娘敬业得很,任凭宣春花怎么打探,都是一问三不知。
“小妹妹,有没有两个年轻人来住宿,一男一女?男的姓陈,应该在一两个小时前吧。”
“阿姨,我不知道。”小姑娘挺有礼貌地,脸上带笑。
“你怎么不知道呢?小妹妹,你给我查查,那是我女儿和她朋友,出门忘带手机了,我给他们送过来。”宣春花也笑咪咪地,找了个借口。
小姑娘说得更谦和:“阿姨,不是我不给你查,管登记的姐姐有事走开了,让我来站一会儿,我查不了。”
宣春花还真拿人家小姑娘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她下了台阶,微微沉吟,仍往那家全城最贵的菜场走。她买菜买得多了,早就知道这些菜摊的货源其实都差不多,城中心菜价贵,不过就是贵在摊位租金,菜的品质上没什么出入。只是现在热,宣春花懒得另寻菜场。再说,给闺女去买菜,再贵她也能下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