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幼清奉旨入宫,全程都是坦坦荡荡,应对自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她休我,我不依,我休她,”男人低头一笑,眉峰一挑,看像太后的目光坚定有力:“不可能。”
太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知道叶幼清一向不羁,越是逼他他就越会反着来,所以他对陆昭锦颇用心思,十有八九是因为皇帝的逼迫。
但她这次似乎料错了,不论她是好言劝说还是威逼利诱,叶幼清一概软硬不吃,这份油滑,倒像是在朝多年的老骨头,让她越来越心惊。
叶幼清聪明她一向知道,可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皇家才一直安心纵容他为非作歹。
但如今为了陆昭锦,他把聪明用在了同皇家斗智斗勇,抗旨不遵上,这让太后如何放心得下。
一个叶幼清就已经不好对付,再来个能将嫡长公主婆婆撵出家们的媳妇,还能了得?
太后神色冷峻,更加重了将陆昭锦从他身边撵走的想法。
后殿长公主听得是冷笑连连。
自己这儿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强硬的抵触皇家圣旨只会弄巧成拙,让陆昭锦更处在风口浪尖上。
现在的她已经是太后和皇帝两方心口的利刺,不把陆昭锦从叶幼清身边拔除,谁都不能安心。
这种情况下,她要还能留在叶家,就算她这位嫡长公主白在宫中活着些年。
陆昭锦,她一个小小的医商之女,蝼蚁般的存在。
如今却能成为帝后心中的忌惮,就算是死,她也值了,长公主忿恨地想着。
太后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忌惮朝臣史官的风评。
强下懿旨让叶幼清休妻,没有任何问题。
除非叶家要造反,叶幼清要造反,否则,这妻,他是休定了。
陆昭锦就是嚷嚷一万遍休夫都没有用,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叶幼清不松口,她在人前就永远挂着世子妃的名头。
叶幼清喜欢她不肯松口,到头来反倒亲手休了她,这真是对他二人最好的惩罚。
长公主得意地想着,就听大殿里再度吵了起来。
“糊涂!你就是再不愿接受现实,也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后气得拍案而起,“你怎么还信那妖妇胡言!”
“她不是妖妇,她能救回祖母!”叶幼清狡辩道,争红了脸,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哀家已经派太医去看过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信!”太后被赵嬷嬷搀扶着坐下,气还没喘匀。
长公主眼睛一亮,母亲果然谨慎,竟然也派人查过叶老夫人是真死还是装死。
那她就放心了。
“幼清,你糊涂!”长公主从后殿跨出,喝道:“你怎么能任由她折腾你祖母的遗体!”
叶幼清冷目看着,长公主咄咄逼人:“她就是舍不得这世子妃的尊位,找借口扒着你不肯撒手。”
太后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叶幼清攥着拳头,赤红的脸色一点点冰冻,她果然是不知悔改,还想再对陆昭锦一击致命。
“不,她能。”叶幼清冷冰冰道。
“幼清,不要赌气了。”长公主心中暗喜,“你听母亲的,让你祖母入土为安吧。”
叶幼清已经被对她的失望冲昏了头脑,竟然相信陆昭锦的鬼话,憋着一股劲儿想让老夫人复活。
因为只有老夫人复活,他才有理由原谅自己的母亲。
可惜,长公主冷笑,她并不在乎。
儿子的性格她了解,就是极端厌恶自己,也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是非要挽回叶幼清的心。
只要侯爷相信官方的说法,为她做主,叶幼清怎么想,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包括母后,包括皇兄。
长公主心思癫狂,她为了叶候犯下了无数罪孽,所以她输不起,输不起。
叶幼清吝惜一句母亲,冷冰冰道:“不劳您费心。”他漠然扫过长公主,禀道:“皇祖母,那幼清就先告退了。”
男人倒退半步,不待允许就转了身。
“慢着!”长公主果然按耐不住,出口喝道:“你这孩子,不如我们打个赌?”
叶幼清背对着长公主,迟迟不肯转身。
他知道,这一转身,长公主再无翻身的机会。
毕竟是他的生母,他想容她,多想想。
可惜,长公主早已丧心病狂,陆昭锦妄图复活一个死人,这么大的把柄,她怎么肯撒手,见叶幼清要走,急急道:“就赌她能不能成功!”
叶幼清叹了一口,转身看向长公主。
他已经收起怒容,转身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强辩一句:“这是我说的,她从没说过能保证救回祖母。”
长公主心中冷笑,现在后悔替她吹大了?已经晚了。
“幼清,此时帮她圆谎,是不是太晚了?”长公主几分得意。
太后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女儿的咄咄逼人,“好了,幼清,既然你心里明白,那就尽快休妻,哀家可以既往不咎。”
“母后。”长公主转头,几分嗔怪。
这可是将陆昭锦打入尘埃的好机会,难道母后就不想替她出口气。
叶幼清已经彻底看透,蓦地冷哼:“赌就赌!”
“好!”长公主急急出口,将赌约定下,“那就一言为定,若陆昭锦不能复活老夫人,本宫就亲自将休书给她。”
长公主一个赌约,便要顺势回到叶家,可谓是用心良苦。
太后不再反对,叶幼清也只是点了点头,行礼告辞。
而此刻的陈叶两家,却大为不同。
陈府大红灯笼高悬,凤冠霞帔的陈四小姐一身僵直地蹬上了小花轿,带着她那百抬嫁妆浩浩荡荡地走向叶家。
与之不同的,叶府却没有这样张灯结彩,只是在侧门悬了两盏红灯笼,一个身着红色图纹的管事出迎。
两扇开的朱红木板门上贴了一对喜字,火盆就摆在门槛前。
纳妾之礼,倒是安排的周全。
陈锦嬛被喜娘扶着走下花轿,这样的情景她幻想了无数遍。
比那日陆昭锦进门要弘大百倍的场面,宾客盈门,锣鼓喧天,大马高鞍的叶幼清亲自迎亲,牵她跨过叶家的门槛,成为叶幼清唯一看在眼里的女人。
陈锦嬛僵直着身体,任由喜娘搀扶却迈不动步子。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算计了这么多,最终,竟然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入叶家。
叶幼清没来,宾客没来,什么都没有。
因为她只是个妾,一个连进门时都不能大宴宾客的妾。
更有甚者,他叶家大门前还挂着白绸!
这是在让她冲喜吗!
陈锦嬛恨不得大哭出声来,可她只能选择隐忍。
她不能让陆昭锦看轻,她相信,只要自己嫁给了叶幼清,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叶幼涟已经把长公主今日的计划告诉她了。
现在这个时候,叶幼清应该已经定下了赌约,在回来的路上。
她要进门。
她要进门亲眼看着陆昭锦,怎么一败涂地,怎么被休!
她要进门,等着长公主亲口扶正她。
大红的喜袍撩起,新娘子跨过了火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