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只顾着看自己面前的牌,随意说道:“没成家就总跟个小孩儿似的,不着四六。”说罢转向容悦问:“容丫头给我瞧瞧,这可是凑成一副了?”
容悦原愣住了神,眼下忙探头一望,笑道:“可不是,老祖宗赢了呢。”
淑惠太妃抬手将桌上叶子牌一推,佯作恼般冲一旁的皇太后道:“姐姐,原本你还说要赢老祖宗几个钱,只叫我打点精神瞧着,眼下还是早早打发司琪回宫再取些来罢,当心不够输的呢。”
皇太后原也不在意这几个钱,只为给孝庄逗个趣罢了,当下见容悦数着钱放回钱匣子里去,只叹气道:“老祖宗,有六格格这尊财神在您身边后埋伏着,咱们哪里还指望着赢牌?到底把这一串钱都一齐交给了容格格罢。”
德嫔是个实心眼儿的,便笑道:“母后倒不必担心钱不够,左右我这里还有两贯,先借给您使着的是。”
皇太后就有些尴尬,不比宜嫔在时,那个破落户爱取笑,方不至冷场。
孝庄便笑道:“到底不必羡慕我,你瞧不是有个好儿媳妇帮衬?”
德嫔便微微红了脸,容悦虽敏感,眼下只担心常宁一时冲动,倒也未注意到。
只听常宁上前道:“母妃,不如我来替您一局,给您收回本钱如何?”
淑惠太妃知道常宁平日就胡闹惯了的,眼下也确实累了,只道,“也好也好。”
德嫔见此,也起身冲孝庄道:“回皇祖母,这会子胤祚想是饿了,臣妾想……”
孝庄温和笑道:“倒是我疏忽了,方才三缺一拉你来凑数,快些回去罢,把我的乖重孙养的白白胖胖才是正经。”
德嫔恭敬地行了礼,才由静蔷扶着出了门,上了撵轿,转出慈宁门,静蔷才问:“主子不是喜欢斗牌的,怎的就回去了,不是原打算服侍太皇太后用罢午膳的?”
德嫔只在步撵上歪着,玫瑰金散绣萱花的织锦褙子映着那日头灿灿生辉,里头衬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更衬的她肤白如脂,她抬手扶了扶发髻上一只银镀金镶宝石碧玺花簪,腕子上的羊脂玉镯子顺着皓腕滑在肘腋处:“我大小也算是庶嫂,跟小叔子斗牌,传出去多半不好听,他们一个未婚一个未嫁的,你没瞧太后和淑惠太妃都不玩了?前阵子封印皇上一连在永和宫待了七八日,已经叫有些人嫉妒了,又因皇上给六阿哥赐名‘胤祚’,连外朝的官老爷们都有些忌惮,这个祚字何其尊贵,我若继续留在那里掺和,才是看不透呢。”
静蔷笑着说:“主子最是明白,咱们六阿哥是有大福气的,”又道:“依奴才看,太皇太后是真疼您,六阿哥的事,半句也没过问过,您想怎么养,便怎么养呢。”
德嫔自然知道,眼下只淡淡一笑罢了。
因德嫔走了,太皇太后便叫容悦替一会儿,淑惠太妃在一旁帮着孝庄看牌,借着洗牌的空儿,孝庄吩咐苏茉儿去领大公主过来。
苏茉儿应着去了,不多时乌仁娜领着大公主一道进来,行礼请安。
孝庄点点头,叫她二人起来。
常宁只瞧了一眼大公主,他到底是为人父的,此行入宫匆忙,模了把身上,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来递给大公主顽。
“诶!你掉了什么?”太后见他掏玉牌时,一页幽幽带出,落在地上,便俯身从地上捡起,还未看清,就被他快手夺回去,小心放回衣襟里去。
太后心肠直率之人,倒也未动气,只打趣道:“也不知是哪个美人送的吆,叫咱们这位长白山上的飞鸟、松花江里的游鱼似的人物这般小心在意着。”
孝庄便瞥了常宁一眼,后者嬉皮笑脸道:“再美大抵也不能比过皇祖母美,我只把皇祖母送的东西放在心上。”
容悦只想着找个机会赶紧离开,却又怕他跟老祖宗说些有的没的,自己不在一旁没得分辨,几下里煎熬,竟也未注意到他,只低头堆着一张张冰冷碧凝的骨牌。
上一局因是孝庄胜了,故而还是连庄,她将两枚指甲盖大小白瓷骰子拾在手心,笑冲常宁道:“总没个正经模样。听说你最近又宠上个丫鬟,抬举地比个正经福晋也不差,真真儿是没规矩。”
淑惠太妃闲话道:“老祖宗也该给这野马驹上个辔头。”因孝庄慈蔼,女眷们常在此处聊些家常,故而淑惠太妃也没大顾忌。
孝庄笑道:“是该如此,等国孝满了,八旗秀女选看的时候必要给他挑上一个。”
只听常宁岔开话题笑道:“皇祖母掷了个九,合该从容妹妹处开始抓呢。”说着抓了一敦牌给孝庄,又自己抓了一副牌。
太皇太后神色淡淡,只理着手中的骨牌,将一样花色的放在一处,随口道:“多大了,还哥哥妹妹的叫,传出去叫人说没规矩。”
乌仁娜起先也在一旁看着,这会子早着急了,说道:“容姐姐,咱们玩去罢,在这多没意思。”
容悦便指了指手中的牌,乌仁娜又去磨淑惠太妃好替换下容悦。
常宁唇角一只半勾着,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冷蔑,此刻他原有主意,哪容乌仁娜捣乱,只叱道:“你别闹,牌都抓了,再闹把你丢到松花江里喂鱼去。”
乌仁娜气的瞪大了眼睛,哼地跺了一下脚。
容悦怕她闹将起来,只冲她招手道:“你坐在这里,我顺道教你,回头你便可以陪老祖宗模牌解闷了。”
乌仁娜哪是能坐住的性子,只道:“我才不要,我和大公主踢毽子去。”说着翻箱倒柜找出一只七彩羽毽,去外间敞厅一下一下踢起来。
皇太后在旁看得有趣,随意说道:“常宁和乌仁娜格格性子倒是也有趣,在一起定然不会无聊。”孝庄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常宁一眼,见他依旧玩笑着出牌,嘴里满是不屑:“得了吧,那个疯癫样子谁受得了,我只喜欢温柔体贴的。”
淑惠太妃笑道:“那就是容格格这样的。”
容悦便觉浑身不自在,打牌也不十分集中精神,耳中不断回荡着隔壁屋里大公主脆生生的数数声和乌仁娜踢毽子的哒哒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