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脑中乱糟糟的,实在懒得去归拢这些,有皇帝,常在也总有一日会成为贵妃,皇帝怨恨,贵妃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容悦觉得口舌微干,竟懒得再多说几句,只留下句:“妹妹好生安胎,本宫先回去了。”
敏常在站起身来,说了句:“嫔妾心里以为,皇上待娘娘只是一时怨气未消,等过些时日,自然会回心转意,娘娘莫要灰心才是。”
如今宫里还肯安慰容悦的不多,听她这样说,容悦略略感激,转过身道:“多谢妹妹。”
敏常在微微一笑,便要送她出宫,只因身怀六甲,容悦哪敢劳她相送,送到寝殿门口已是有限了。
从启祥宫出来,亦不乘辇,只缓步去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
远远见一对宫人簇拥着惠妃缓缓走来,二人互见了礼,惠妃打量着她气色恢复些许,瞧了瞧她来的方向,微微笑着说道:“许多事,您能想开就好。”
容悦面上愁容难消,说道:“惠姐姐,我真希望,眼前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住在国公府里,阿玛和额娘都还活着,或者……回到康熙十六年也好,我还是姑娘家。”
惠妃心中所愁虑的比之更甚,只叹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不过是欲说还休罢了。这过日子不像是戏本子,你觉得哪里不好,还能重头再来,就只能一步一步,若是选上一条险路,也只能水里走火里趟,受了伤咬牙忍着,忍着忍着,不知道疼了,也就算是活明白了。”
容悦暗叹一声,与她擦肩而过。
惠妃望着她远远离去的背影,不由暗想,既她愿意出门,想必是明白过来,若她果真能明白过来,那后宫怕另有一番光景了。
她回了储秀宫,见明珠府里的嬷嬷已经到了。
惠妃在宝座上落座,问道:“叔父遣你来,是有何事?”
那嬷嬷忙道:“娘娘,老爷叫我传话说,他之前收取孝敬银子的事被人告发,叫新晋的直隶巡抚于成龙知道了,老爷说,皇上有意罢免靳辅,改重于成龙。”
“又听说于成龙与江宁巡抚汤斌有些交情,而汤斌又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太傅,老爷猜测此人隐约是索派的人,故而试图拉拢几次都未成功,想叫娘娘想想法子,劝着些万岁爷,若果真于成龙将此事上奏,好歹压下。”
惠妃神色一肃,说道:“隐约听说这于成龙还曾经理过河工,这才两年不到,就接连升迁两次,可皇上已对索额图有所戒心,或许……”她缓缓踱步,肃容说道:“你告知叔父,于成龙极可能是皇上的人,并非索额图的人。”
那嬷嬷一惊,诧道:“这普天下难道不都是皇上的么?”
惠妃精通制衡之道,只说:“万岁爷当初提起索额图,是为制衡鳌拜,后来又提拔叔父来限制索额图,如今叔父在朝中炙手可热,皇上势必会想别的法子。”
那嬷嬷急道:“这倒如何是好?”
惠妃定定神,说道:“无妨,我自有主张,”说罢又问:“那个桃夭可找回来了?”
那嬷嬷道:“老爷晚了一步,桃姨娘因不堪受辱,自尽了。”
惠妃不由蹙眉,忿然道:“这个瓜尔佳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微微摇头,又道:“你且回去,回头若有事,便叫你进来。”
那嬷嬷再三应着退下,惠妃思虑半晌,换了件墨绿色八团缂丝旗袍,戴了支缠丝点翠赤金如意步摇,缓缓往乾清宫来。
却说皇帝正预备去塞外巡狩,宫人们正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一个小宫女见了她,极是殷勤地迎上来请安。
惠妃见她面生,倒问了句:“说御前新分过来个叫做书勉的,顶替思勤的缺儿,莫非你就是?”
那小宫女颔首道:“奴才正是书勉,”又道:“娘娘稍待,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惠妃打量了那宫女一圈,只觉不如思勤憨厚,倒是瞧着手脚颇为勤快。
半晌书勉出来请道:“万岁爷请娘娘进去说话呢。”
惠妃淡淡笑着,扶着满袖的手娉婷而入。
皇帝手正拿一卷书在看,闻声招手叫她在对面落座。
惠妃见炕桌上一只卷轴摊开着,净是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只拿闲话来说:“这可是西洋传教士的文字?”
皇帝随手将那卷轴卷起,面上神色亦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是葡萄牙人的文字。”说着交给李德全道:“送去鸿胪寺,由葡萄牙使臣代为转呈俄罗斯的沙皇,另,前阵子叫荷兰使臣转发的国书可有着落,问一问。”
惠妃心下瞬时几转,又不知皇帝当着她面说这些话意义何在,只不敢说话,待李德全退下,才道:“国事虽繁重,皇上也要爱惜身子才是。”
这本就是客套话了,亦听不出什么暖意,皇帝亦客套寒暄:“朕知,如今暑热,你也该在宫中安养,以免着了暑气。”说罢面上已有些不耐烦,因沙俄人卷土重来,重新占领雅克萨,皇帝深为忧虑。
惠妃便简直说了主题:“昨儿皇贵妃叫臣妾过去,说宫里也该进些新人,热闹热闹,预备着于八月里选秀,故而要臣妾来请皇上示下。”
皇帝眉宇间淡淡的,说道:“你们瞧着办罢。”
惠妃又说道:“臣妾还有一事要禀,前儿阿灵阿和夫人往永和宫拜见时,臣妾与贵妃在御花园中散步,贵妃曾对阿灵阿说要请钮钴禄府的七格格和八格格进宫来坐坐。”
皇帝并未听出什么不妥,自从出了六阿哥的事,皇帝一直迈不过那道坎儿,如今出了小格格夭折的事,皇帝和贵妃之间更是隔了一条深深的鸿沟。
他几次想去看看贵妃,可始终无法面对,想到听李德全说贵妃心绪一直不好,贵妃父母双亡,找亲近的姐妹来说说话排解排解也好。
他沉吟着说道:“虽则没有明例弟妹可入内探视,可她尊为贵妃,也未必不能通融,”说着又道:“你如今协助皇贵妃料理宫务,能通融便通融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