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钦安殿之事,容悦更加难以面对,只沉默着。
皇帝看过儿子,才牵了她手回到寝室,心疼地抱她在怀里亲吻着说道:“小傻瓜,怎么这么傻非要独自扛着,惠妃求到你那里,你只管把责任推给朕便是,何苦得罪她,又被她算计。”
容悦怔了一怔,问皇帝道:“皇上说什么?”
皇帝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是神情和怜惜,温柔说道:“你还瞒着朕么?皇祖母都告诉朕了,惠妃布局诬陷你与常宁,幸好被苏嬷嬷察觉,皇祖母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大事。”
容悦心底一热,只问:“皇上不怀疑臣妾?”
皇帝抬手抚着她脸,坚定着摇头,容悦眼中不觉淌出泪水来。
皇帝心疼地吻去她的泪珠,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揉着,泪水迷离了视线,容悦盲目地回吻着皇帝,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分不清对皇帝几分是虚意应承,几分是真情流露。
儿臂粗的红烛啪!爆了一个烛花,一缕微风泄入窗中,调皮地拂动了茜粉色床帐。
龙床上鸳鸯交颈,比翼连枝。
皇帝的手轻轻抚在她身上,又将人拉近了些,软声道:“你又瘦了,一模都是骨头。”
容悦原背对着皇帝,此刻只又无声落下泪来,半晌方道:“皇上该多去陪陪敏贵人和嘉贵人。”
皇帝忙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话未说完,贵妃已转过身来,抬手掩住他唇,暗夜里二人对视着,几许真情流转。
皇帝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说道:“本来朕想等小公主满周岁结实一些再提,只是这会儿却忍不住告诉你,悦儿,朕要把八公主送到永寿宫抚养,从今后,八公主就是咱们的女儿,”皇帝本不擅说这些柔情蜜语,只表达着自己的憧憬:“朕和你,还有胤礻我和八公主,咱们是一家人,今后朕会好好补偿你。”
容悦明白了‘羊肉汤送药’的目的所在,只是心底压抑不住的辛酸,“皇上,若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容悦如是说道,蝶翼般的睫毛轻颤。
皇帝只吻住她唇,不许她再开口,含糊着发着声音:“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许。”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地仿若那一幕从未发生,惠妃闭门不出,皇帝借口八阿哥满了六岁,迁入南三所居住。
孝庄身子如渐渐枯涸的油灯,似乎看得清那一点一滴地消耗,容悦则忙得很,她要在去守陵前把一切安顿好。
德妃抬手拿起碗盖拨了拨茶叶,抬眸又望了一眼对面端坐的女人,一袭淡紫绸缎褙子,抛家髻上成对簪着两只点翠花钿,坠下细细的银角子,仿佛蝴蝶的触须似的微微颤动,凤目依旧精致,只是瘦了许多,面色也有些苍白。
她垂下眼睫,轻笑一声,问道:“不知有何要事,劳动娘娘驾临永和宫?”
容悦勾唇轻笑,说道:“德姐姐快要临盆了,老祖宗放心不下,叫我来瞧瞧,问问姐姐预备下的收生嬷嬷可还中意?皇嗣事关重大,若姐姐觉得不妥,赶紧调换的是。”
德妃便不经意抬手抚上隆起的月复部,淡淡笑道:“多谢老祖宗关怀,那收生嬷嬷是惯用的,早年老祖宗亲自看过,又是皇上亲自挑选,自然一切都好。”
容悦点点头,摆手示意跟着的人退下,德妃虽疑惑,却也吩咐骄楠往帘外守候,容悦方明眸一抬,说道:“本宫此来,实则还有一事要请姐姐帮忙。”
德妃不解,不由笑出来:“娘娘如今不仅深的万岁爷宠爱,还有老祖宗信任关怀,统揽六宫,众皆信服,不知臣妾能帮上什么?”
容悦睫毛垂下,掩住了明眸中的些许落寞,半晌方缓缓说道:“姐姐深得皇上宠爱,又再次孕育皇嗣,将来定能荣宠不衰,妹妹想求姐姐,若他朝我有不测,求姐姐大人大量,略略看顾胤礻我。”
德妃一楞,杯中茶水险些洒了出来,只问:“娘娘说什么?”
容悦抬起眼睛,极认真地说道:“这会子没别人,妹妹就直说了,老祖宗怕是……这些年后宫无主,有老祖宗镇着,自然无事,那之后,众妃争宠,尔虞我诈便会层出不穷,我今日与姐姐做一约定,若我能长掌权杖,会替姐姐照看姐姐的孩儿,若姐姐能全身而退,请姐姐代为照顾胤礻我。”
德妃柳眉一皱,问道:“你我感情并不好,你又为何选择我?”
容悦笑道:“因为除了胤礻我之外,我最不放心的还有皇上,这宫里喜欢钦慕皇上的大有人在,可真心肯为皇上牺牲、连性命都不顾的,我相信,姐姐算一个。”
德妃细细打量着她,凝眉不语,半晌方问:“你打算怎么做?”
容悦取出一张丝帛递给德妃,说道:“这是一纸契约,你我均按手印,将此书一分为二,将来无论孩子们发生了什么事,拿出此信物,另一人都要不遗余力相助,如何?”
德妃暗想,依照容悦的势头和如今表现出来的心计,她将来登上后位也非不可能,她又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点头道:“也好,只是娘娘膝下虽只有一个十阿哥,也难保将来不会再为皇上孕育龙胎,臣妾以为,将来不论哪个孩子拿出这凭证,都为有效,娘娘意下如何?”
容悦故作沉思半晌,方勾唇笑道:“一言为定!”
从永和宫出来,容悦不由伸手探入袖中,握紧那半片丝帛,尹德有高士奇那样老谋深算的岳父提点,颜珠几个也都各有归宿,至于法喀,有赫舍里淑仪在,又那样才能庸碌,索额图不会过分为难他们小两口。
皇帝和胤礻我有了着落,她便能安心了。
这时候,德妃仍不知她已受骗了,因为容悦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都说她傻,瞧,她又骗了德妃一回。
这一天没有隔太久,腊月里,孝庄太皇太后,走完了她那波澜壮阔,万众瞩目的辉煌人生,只是化作临终前一声叹息和那个想念又不敢念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