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你不要管,我已经写信跟你母亲说明白,她再不会找你。最近不要回家。”
上次还委婉地说“没事尽量不要回家”,这次毫不客气,直接下命令。
既然有他跟王腊梅说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周小安可不想掺和进周家和王家的任何事里去。
然后小叔着重跟周小安谈了离婚的事,他的意见是快刀斩乱麻,趁着韩大壮被拘留的机会尽快离婚。
“我已经跟许有才打过招呼,会尽快给他定罪。他那边一定罪,你就去办离婚手续。单位介绍信的事不用担心,许有才会跟江副矿长联系。”
又插了一句江副矿长的事,“是我以前的老上级,为人很好,就是偶尔有些不着调,他的话你挑着听就行。”
周小安想想,江副矿长好像也没提跟小叔认识的事儿,那她也就装不知道好了,这样以后万一他不着调了,她还可以翻脸不认人,不听他的转身就走。
耍无赖什么的,周小安最擅长了。
“韩家人太过无耻,你一个女孩子无论输赢,都不适合跟他们周旋。不是你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没必要。如果离婚之后你心里还有不平之气,小叔帮你出气。”
周小安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昨晚的惊吓和气愤都化作了委屈,一下就滴在了信纸上,身上更疼头更晕了,人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变得脆弱起来。
她要马上给小叔写信,不!去打电话!她要马上去诉苦,去说委屈,求安慰,求表扬!
周小安也不看信了,抽抽搭搭地一边哭一边起来穿衣服,急不可耐地就要去邮局打长途电话。
穿好了鞋,围好围巾把脖子上的伤遮住,出门前又抓了一把果干,周小安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两个,这个还真是挺好吃的……
刚走出宿舍门,周小全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看到眼睛通红的周小安,他的眼睛也红了,是急得,“姐,你别怕!他们家出什么事儿都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跟韩大壮离婚!他们家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
“啊?”周小安差点儿被果核噎住,脑子里晕乎乎的反应一下才知道周小全说的是什么事儿。
她不动声色地跟他套话,“你都知道了?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周小全握紧拳头,把姐姐往宿舍里拉,“姐,你先别处去了,外面那些话太难听了,听着了都嫌脏了耳朵!”
“现在全矿区都知道了,韩老头-搞-破-鞋-让人家抓住了,被人家男人给扒光了揍一顿扔外边儿了!听说那啥都让人给割了!
今天上早班儿的发现他躺在矸石堆那边呢,都要死了,还抓着女人的大花裤衩子流哈拉子呢!真是个老不休!”
“啊……”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不同凡响,可真会联想。
“听说拉矿医院去了,人家大夫都不愿意给他看,嫌他脏!他们家老婆子跪地上给人家磕头,人家才勉强给看看,说他没救了,中风了,以后就得瘫巴着啥都干不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他姑娘儿子呢?”怎么就一个韩老太在那磕头?
“嫌他丢人,早躲了!姐,你也赶紧去工会开介绍信,跟韩大壮离婚吧!这回咱们什么都不用干,他们老韩家都已经臭大街了!你申请离婚肯定能马上就批准!连婶儿都说了,让你跟韩大壮离婚!”
虽然王腊梅的原话是“一个瘫巴老公公,看这架势还得让矿上开除,以后不止要给他出医药费,还得养活他白吃白喝。那病好不了也死不了,说不定得拖累多少年呢!离婚!他们家那臭名声,离婚他们也不敢往回要彩礼!”
周小全怕姐姐听了伤心,只挑最核心的说了。
不用他详细说,周小安也能猜出王腊梅能说出个什么来,但完全不往心里去,“我早上给你打了包子,吃完饭我们就去办离婚的事!”既然事儿成了,那就没必要等了,马上办!
周小全拿着大肉包子啃得开心,“姐,你们食堂的包子真好吃!以后我一个月吃一回就行,你可别总给我打了,小叔给你的钱和粮票你省着用,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非常磨叽,像个小老头子。
周小安拿起小叔的信和邮包给他看,“小叔寄的!果干可好吃了!待会儿分你点儿。”
周小全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姐,韩老头出事儿那地方你夜校放学得路过,以后我去接你放学,你别一个人走了。”
以前他从没觉得他几乎跑遍了每一寸土地的矿区有任何危险,也就没考虑过姐姐放学一个人走夜路的事,现在出了事,他马上开始自责,他怎么这么粗心呢!这要是让姐姐遇上吓着了可怎么办?!
周小安一点不推辞,近期内她也是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你带着书包跟我去上课,在教室里还可以写作业,放学我们一起回家。”这样小孩儿还能跟她一起吃顿晚饭,能增加点营养。
然后小姐弟俩头对着头一起看小叔写的信,已经接近尾声了,小叔在最后的最后,才一笔带过沈荷花这个人,“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女乃女乃还有意要跟他们家定女圭女圭亲,后来他们搬走了就不了了之了。”
周小全惊讶,“还真是女圭女圭亲啊!”
周小安拿信纸敲他的头,“你傻呀!小叔都说不了了之了,你怎么还自己往身上贴?!”
周小全英雄情结中毒太深,“就是觉得奇怪,小叔怎么会有女圭女圭亲呢!”英雄都是无父无母有个女儿还得是领养的战友遗孤!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
周小安气笑了,觉得全身酸软,也不搭理她,懒懒地去拆邮包,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头都酸疼。
邮包里还有两个精致的盒子,一个是派克51型钢笔,被后来的收藏家誉为最有收藏价值的派克笔,金色笔帽,墨蓝色笔身,非常大气,在笔帽上还刻了“周小安”三个字。
还有一盒三联装的墨水,是这款笔专用的速干墨水。
周小安又想起许有才说小叔去上海执行任务,还得抽空给自己订做一双手工皮鞋的事了。
他们家小叔就是这个时代的时髦青年啊!对好多奢侈品都门儿清!送礼物都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个年代的好多文化人可能写了一辈子字,都不会想到,还有一款钢笔要用专用墨水的吧?
他们家小叔都能随手拿来送给侄女练字了!
周小安拿着笔跟周小全一起研究,周小全忽然去试了试她的额头,“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周小安浑身酸痛脑子发晕,被他一说,马上更难受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床下栽,“小全我怎么这么晕啊……”
周小安进了矿医务室了,高烧三十九度,打了**针还是不退烧,只好打点滴。
大夫刚给她扎上,她就晕晕乎乎地吩咐周小全,“你去给我拿点儿果干来,我嘴里没味儿……”
而远在城市另一头的钢厂医院,小狼崽子也被医生和护士们按着打点滴,护士跟他忙活得满头大汗。
“你姐说了今天可能有事儿来不了了!你跑门口守着她就能来?你先把针打上!哎呦你们这姐弟俩怎么都这么麻烦啊!打上你再拖着点滴架子去门口守着不行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