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阅海一个晚上都在考虑怎么评价自己。
好看?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跟这个词沾边。不过看周小安认真的样子,如果他在她眼里“不好看”的话,那肯定是没机会的。
“小安,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好看?”
周小安正在一张纸上画织毛衣的细节分解图,一个花纹几种不同针法不停转换,横竖都要照顾到,还要考虑大小,复杂得堪比机械结构图,看得她眼晕。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给小叔织毛衣,再复杂也得研究明白,周小安拿出专业的科研精神,这几天就跟那四根针一根线耗上了。
听到小叔这么问,她一边在纸上标记,一边顺嘴回答:“小玫那样的。”
周阅海锲而不舍,“是我下班跟你说的那种。”
周小安看着那张复杂的编织图又是皱眉又是嘶嘶吸凉气,“*小叔这样就很好看。”
漫不经心很可能都没走脑子的一句话,说得周阅海心花怒放,他满怀期待地趁热打铁,“小安,沈玫要结婚了,你考虑过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周小安当然考虑过,她能说她的梦中情人是TomHiston吗?
所以只能摇头,“不要太老就好。”一个韩大壮就已经恶心死人了,她对老男人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而且特别让人沮丧的是,作为一个婚姻市场上的二婚女人,已经有工友给她介绍丧妻的二婚老男人了!
所以周小安现在对老男人非常反感!
周阅海尽量忽略心里的失落,“你觉得多大年纪算老?”
周小安揉揉眼睛,看图看得眼花,“超过三十岁吧。”
这真的不是年龄歧视,谁十八岁的时候都会觉得三十岁是一个遥远又苍老得根本就没办法想象的年龄。
周阅海眼睛暗了一下,走过去把那张纸收起来不让她再琢磨了,“找人来织吧,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只做自己擅长的事就行,不要难为自己。”
周小安很苦恼,“上次是矿上牛大姐家的大女儿帮我织的,现在她结婚怀孕了。”
上次是周阅海要上战场那次,时间太紧,她只能找人帮忙。
现在又不着急,当然最好是自己学会。
这个年代织毛衣毛裤是每个女人的必备技能,家里一个小叔两个弟弟,还有大小董他们,她总不能全都找人帮忙吧!
还有棉袄棉裤,这些都必须赶快学起来。马上要到冬天了,刻不容缓啊!
在全家人的衣服都要靠女人手工缝制的年代,不会这些真的没法过日子。
周阅海看出她的焦急,把自己心里所有的话都压下去,赶紧帮她想办法,“你知道街道有手工合作社吧?”
周小安摇头,“他们不帮忙织毛衣,更不帮忙做棉衣。”
周阅海笑了,“有一些人没资格进手工合作社,但还是偷偷接活,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有人来家里拿毛线和棉花、布料,把我们家这些活都包出去做,你就专心写你的文章。”
周小安张大嘴巴,“小叔,你怎么什么都能搞定?!”
周阅海被她新奇的用词逗笑,“什么搞定不搞定的!我要是什么都能搞定,还用对着你发愁吗?”。
周小安也笑了,“我这么聪明又善解人意,哪里会让你发愁啊!”
周阅海并不是那么认真地指正她,“那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周小安就是喜欢叫小叔,有时候故意不肯改口,他一说就赶紧跑了,“我得赶紧给大家量尺寸!明天就要做新衣服啦!”
第二天果然有一位穿着偏襟土布罩衫慈眉善目的大婶来到周小安家,说是丈夫姓赵,大家都叫她赵大婶,隐讳地说是过来帮忙做活的。
接私活是不允许的,被举报了街道会批评,还会扣口粮和各种票券,所以像赵大婶这种人都是偷偷模模地接活。
小叔找的人,周小安当然信任,没有太问就把家里四口人的棉衣都交给她做,还有每人一件毛衣,再加上大董、小董的两套棉衣,光棉花就十多斤,还有一大包毛线,再加上布料,重倒不是很重,可体积实在太大,拿着太扎眼了。
周小安让赵大婶先拿一点回去做着,剩下的等周小全和小土豆放学回家再给她送过去。
晚上姐弟三人趁着夜色去赵大婶家送东西。
赵大婶家离小楼并不远,就在楼前的一片平房区,穿过四五排平房就到了。
周小安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大婶的丈夫早死,家里有身体不好的公婆,她的腿有风湿病,干不了体力活,孩子还多,只能接私活补贴家用。
赵大婶家住在一排解放前建的破房子里,低矮狭小又阴暗,走进去棚顶好像要顶住脑袋,却被赵大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四个孩子也目光清澈老实听话,一看就是贫穷却很认真生活的家庭。
小叔办事果然让人放心,连找个做针线的人都这么合适。
把东西放下,屋里狭小,周小安带着两个弟弟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这一片房子破旧,根本没有路灯,刚走出门就看到前面一个低矮又怪异的黑影用非常快的速度迅速移动过来。
周小安手里的手电筒条件反射地照过去,光柱下一张扭曲变形极度恐怖的脸忽然冒了出来。
“啊啊啊!!”周小安吓得手脚发凉惊恐地尖叫起来!
实在太吓人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完全一片空白,被恐惧刺激得全身发麻,要不是小土豆一把抱住她,她肯定已经一**坐在地上了。
周小全在周小安尖叫出来的一瞬间就冲了过去,一脚把那个怪物一样的人踹倒在地,“什么破玩意儿!大黑天的跑出来吓人!”
周小安的尖叫把附近的人家都吸引了出来,等看清地上的怪物,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赶紧解释,“是王瘸子,前些年遭了火灾,烧成半截黑炭了,姑娘别怕,他就是看着吓人,脾气可好了。”
当然也有怪王瘸子的,“你说你一个月回不来一回,咋还挑大黑天地在外面乱走!别说个小姑娘,就是我这大老爷们看着你也得吓坏了!”
大家拿着马灯和手电筒出来,周小安也看清了那个王瘸子。
腰身佝偻扭曲,脸上全是烧伤之后的可怕疤痕,鼻子已经烧没,一只眼睛也干瘪了,比万圣节的鬼怪面具还可怕!
王瘸子家也住在这排平房里,赶紧过来道歉。
周小安和周小全也跟王瘸子和他的家人道歉,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完全出于条件反射,才会尖叫打人。
他们不计较了,王瘸子家人非常感激,王瘸子知道自己吓人,站在远远的黑暗角落里声音沙哑地跟周小安道歉,“对不住了,姑娘,吓着你了。”
周小安非常诚恳地一再道歉,然后就赶紧走了。
可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残疾人,回到家里还是吓得脸色煞白,王瘸子那扭曲恐怖的脸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周小安刚喝了糖水定神,手还在发抖,周小林就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另一个恐怖的消息,“三太公喝醉酒掉到马葫芦(马路上的下水井)里了,活活被大卡车碾碎脑袋,脑浆溅了一马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