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后”两个字,楚天泽面上闪过一丝悲戚。有多少年没人在自己面前提过她了?无人敢提。母后的事,一度成为他的禁忌……
何平宁方才也只是无意间思之所及提起,待话说出口后他便惊觉失言。只是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了,只能心中暗怪自己,就怕那话犯了楚天泽的忌讳,平白给他添了烦忧。先皇后离世后,由于种种原因,再无人敢在楚天泽面前提及有关她的事。饶是他,同先皇、先皇后关系不浅,同楚天泽也关系甚密,也从未曾犯过这个忌讳。
那件事,楚天泽从前忌讳旁人提及,可他自己从未停止过调查。其实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因为无人敢提,所以他一直不知自己当下的心态。直至方才何平宁说出口,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已不再那般抗拒了。面上那抹悲戚很快隐去,楚天泽深吸了口气,转而嘴角竟还带了丝淡~笑:“想来母后也该是会喜欢她的。记忆中,母后欣赏知礼、有想法的女子。”
何平宁原本等待着楚天泽的“雷霆之怒”,他已准备好承着了。可楚天泽此刻这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何平宁瞥向楚天泽的方向,暗自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平静。何平宁舒了口气,为他自己免受责罚,更为楚天泽“放开了”感到欣慰。这么多年了,楚天泽心中对那件事一直放不下,是故渐渐成了禁忌。如今,何平宁肯定他仍旧没放下,但至少放开自己的心了。是好事……想到楚天泽的话,他说先皇后会喜欢那位官美人,这话何平宁也是同意的。何平宁忆及往事,不禁笑着说道:“是啊,定是会喜欢的……”
楚天泽注意着何平宁的表情,听闻他的话,额际一跳。楚天泽竟犹豫了,他艰难地开口问了一句:“母后……母后她同你说过这事吗?”。
没想到楚天泽竟会主动同他提及先皇后,何平宁先是怔愣,随即是欣慰地笑了。这算是解开心结了吧。楚天泽愿意听,他自是不会吝啬把自己知道的、经历的说与他听:“这选儿媳的事儿,先皇后自然不会同我多说,但依她的性子,同先皇估模着是会聊的。不过我倒是想起件事……”
“在你大约才五六岁时,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这事,有一回安和郡主进宫,先皇后让你带她去玩儿。安和郡主爱闹,同宫女们打闹时差点掉进湖中,你发现后,飞身上前便将她一把拉过往外推,只是自己却不慎掉进了湖里……”说到这儿,何平宁笑望着楚天泽,“想不到皇上当初小小年纪,那般小的身板竟已有如此‘英雄救美’的魄力……”
楚天泽闻言,脸黑了黑,尴尬道:“朕都忘了竟还有这事儿。”
“然而臣可是终身难忘……”何平宁继续道:“宫人们将你拉上岸后,发现安和郡主大哭大闹,似乎在跌倒时也受伤。出了那般大的事,宫人们急得六神无主,赶忙把你二人都送回了宫。你当时会水,落了水倒是没大碍,先皇后怕你受了惊,让宫人们带下去休息了。而臣则被传召替安和郡主看诊。那安和郡主一直哭喊不止,臣以为伤得严重,可细细检查下来却没发现一处大伤,只是膝盖处有些红肿,连皮都未破……所有人都安抚安和郡主,说她没受伤,可她就是哭喊不休,臣到现在还记得那哭声,真真是终生难忘!先皇后劝慰了许久也不见效,终于看不下去,便唤了臣一同出去。臣还记得她出了殿门只说了一句‘将来阿泽的媳妇儿若是这样的,我可不依,着实太能闹腾了,竟这般娇弱任性无礼……’,臣当时心里亦是万分认同先皇后的话。”
楚天泽听完这事也不由笑了:“朕也记得许久之后,有回父皇谈到朕的亲事时有提及安和郡主,母后当时严词反对了。甚少见母后那般不喜什么人,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如此看来,那位官美人倒是的确大不相同。”何平宁道,“那般严重的伤,伤及筋骨,臣是知道有多痛的,纵使是男子,那伤痛也不算小事。只是臣诊治下来,纵使疼得直冒冷汗,那官美人也没喊停,甚至没喊疼过……”
楚天泽闻言眉头紧蹙:“那女人总是那般爱逞强……”
“许是不想让旁人担心吧……”何平宁平淡道。
楚天泽想到什么,唇角微勾:“朕有时竟觉得她有些地方有些像母妃。”
“不像。”何平宁闻言,摇了摇头,自顾说道,“像的另有其人……”后半句话说得很小声,估模着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你觉得她如何?”楚天泽突然问何平宁道。
何平宁一时愣了,没想到楚天泽会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也只一瞬,他便照着心中所想回道:“臣与官美人接触不多,也不好做评价。只不过,这两次看诊接触下来,臣亦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楚天泽闻言笑了笑:“何处看出来?”
“感觉吧,臣活了这大半辈子,看人的眼神还是有的。这官美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平和的,不冷傲也不矫作。对朋友默默付出,对宫人也格外良善。臣看那些人同样也真心为她时,竟也开始相信这皇宫中也是有真情的了。”何平宁说完自己也笑了,皇宫中真有永恒不变的真情吗?
楚天泽轻叹了口气:“虽她聪慧,可朕还是怕她太过天真……”
何平宁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皇上,这官美人的母家是……”
楚天泽虽不知何平宁为何问及此事,可也没多想,便道:“他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官致远。”
何平宁脑中快速搜寻着这号人,但似并无什么印象,更无甚交集,随即摇了摇头又问道:“她母亲呢?”
“这个朕亦不甚清楚。”楚天泽疑惑地望着何平宁,“你问这做什么?”
何平宁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可此刻他已无心思去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轻声道:“无事,只是好奇罢了。这般出色的女子,想来其母也定不是一般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