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知是谁说过,你越在意什么东西,就越要表现的不在意,这样你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在意,在意到究竟能不能控制情绪,能不能在割舍的时候果断放手,你才会知道那在你心中究竟占据什么位置。
如今想来,都是屁话。
重烨若是还能找到说这话的人,必定要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夜青被妙妙音音连扶带抱终于送回了寝殿,趴在榻上摊成一滩,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心有增无减,身上还愈发虚弱,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了呢,刚才怎么就那么愤怒呢?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她竟然就那么歇斯底里的说出来了,就好像重烨真的把她如何了一样。
夜青想不明白,最后下的结论是,果然是老毛病要犯了。
口中开始呼呼哈哈的喘着粗气,夜青拉住给她擦汗的音音,断断续续道:“你带着妙妙出去,把门锁死,把这房间周围都封死,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更不能让我闯出去,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你们再进来,听清楚没有?”
音音担心道:“夫人您现在如此虚弱,需要人照顾,您就让我们留下照顾您吧!”
夜青不容她拒绝,用力低吼了一声:“出去!”
妙妙和音音只好退了出去,将门锁死。
才一锁死,便听见里面摔落东西的声音,两个丫头在外面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重烨还在外面站着,忽然那偏殿顶上劈下一道惊雷,轰然巨响,重烨一眼看去心道不好,立刻飞身过去,妙妙和音音守在门口,见重烨来了,忙道:“尊神您快看看夫人吧,她谁也不让靠近!”
重烨一掌破开门上的重锁,将门震开,妙妙和音音在重烨身后惊呼出声,不敢置信。
门才一打开,一股邪气扑面而来,一遇到重烨周身的仙气,立刻被冲散,发出了似是人声的浅浅哀鸣。锁上门才片刻的功夫,殿内便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森森的抓痕,纱帐全部撕的粉碎,床榻案席都被掀翻,能摔碎的全都难逃一劫,摔了一地,甚至玄武石铺的地面上还砸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坑。
而夜青不见人影,重烨一眼便在角落里看见了蜷缩着的她,忙过去到她身边,才一靠近她就被她压抑的声音喊住:“别过来!我会伤人的,全都出去!”
重烨对两个丫头道:“都出去,把门锁好。”
有重烨陪着夜青,她们自然放心,便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了下来,重烨伸出手将她带进怀里,她的手紧紧掐住他的手臂,他就眼睁睁看着她那纤细白皙的手变的焦黑干枯,尖利的指甲长了出来直接插进了他的皮肉。
邪气此时又变得浓重,屋内跟着暗了下来,夜青抬起头,喘着粗气,眼神迷离的看着重烨,忽笑忽冷,眼睛时红时黑,不断闪烁,片刻之后双眼成了诡异妖魅的一片腥红。
她咧着嘴,看着重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来:“重烨,重烨!”
重烨柔声回应她:“我在。”
她又看了看嵌在他皮肉里的指甲,问他:“你痛不痛?”
他摇了摇头:“不痛。”
她笑了:“对啊,你怎么会痛,从来只有我自己痛,只有我自己痛!”
她将重烨推开,缓缓起身,“你这样冰冷无情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重烨又将她抱住,紧紧抱在怀里,她没有挣扎,却张开嘴露出尖牙咬住了他的肩膀,他微微一动,但还是没放开她。
夜青松口,去找他的脸,捧在手上,慢慢凑过去,似是小心翼翼的,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邪魅的笑出了声:“她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重烨瞬间冷了起来:“你不是她!”
她笑了,“我当然不是她,不过也只有我,肯与你亲近,换做是她,你永远也没法打动她。”
重烨一展手掌祭出了一柄神剑,剑身闪着寒芒,布满了伏魔的咒文,逼得她退了几步。
他将剑指着她,沉声道:“把她还给我,我饶你不死!”
她摊开手臂:“那你尽管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她也会跟着一起死,灰飞烟灭。”说到这她好像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眉飞色舞,“你应该见过的,就像这样——”她将身旁的石桌掰下来一块用力一捏便碎成了粉末,放在嘴边吹了口气便如同尘埃一般飘散了,“魂飞湮灭,哈哈哈哈!”
她笑够了,晃了晃身子,对重烨道:“爱你的你不要,不爱你的你偏爱,你这贱骨头终究不配被人爱,她永远也不会再爱上你,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
“呃呃”笑着笑着忽然她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表情变得痛苦不堪,猛地退了几步,直直仰面向后倒去,重烨一把接住了她,她目光涣散,恢复了正常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如同蒙了一层水雾,她看见重烨,微微笑着,道:“重烨你在这里啊,我给你绣了个手帕你看喜不喜欢?”
她微微抬起手,手里什么都没有,却像是拿着什么,重烨假装接过来,“喜欢。”
她置若罔闻,自己接着道:“原来你不喜欢莲花,那我下次再给你绣个别的花,这个你烧了便烧了吧,我很快就能绣出一个来的。”
一转头,她又道:“女娲姐姐,他烧了我的帕子,我绣了好多遍才绣出来的帕子,他连看都不肯看一眼,我好难过,我不想喜欢他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重烨握着她的手,紧紧搂着她。
夜青在他怀里没了声音,满室的邪气如丝茧裹在她周围,片刻的功夫又钻回了她体内。
重烨轻轻抚着她的脸,指月复勾勒着她的轮廓,半晌,夜青轻轻樱咛了一声:“寒琢”
夜青醒来时是个傍晚,橘红的光亮透过窗棂散了一地,稍微有些昏暗,夜青身上还是有些没力,慢慢坐起身去模榻边的桌案,便有一杯水递了过来,夜青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才发现递水的是重烨,他看上去十分疲惫,脸上手上还有些伤痕,她便知道自己犯病发疯伤了他。
她心里歉疚小心道:“我从小就有怪病,身子一虚弱就总会发疯,发了疯就什么都不记得,就只知道打人伤人,我是不是伤着你了,伤的重不重?”
“重,非常重。”
她更觉得对不起他,她先前发疯都有寒琢帮忙控制,如今没人帮忙,伤了人,她实在过意不去,“伤哪了,痛不痛?”
“痛,特别痛。”
他指了指心口。
“啊!伤到心了?你怎么不躲开呢,医治了吗?”。
夜青伸了伸手想看看伤势,一想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
“治不好了,况且我也不想躲开,你要是能一击命中,我宁愿你把我这颗心掏出来看看。”
这是啥意思?夜青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他到底受伤没有啊?
重烨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最后临出门前对她道:“但愿你下一次呼唤的是我的名字。”?
夜青真的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重烨走了,妙妙和音音冲了进来,“夫人,您可把我们吓坏了,您没事吧?”
夜青:“没,没事,我怎么了,我把重烨打伤了吗?”。
“您把殿里能摔的都摔了,能扯的都扯了,能掀的都掀了,鸡飞蛋打,满地狼藉,您的样子可吓人了。”
妙妙又抢话,音音杵了她一下,说话能不能婉转点!
音音补道:“所幸您和尊神都没事,尊神安抚了您许久,您才安静下来,又睡了三天,这三天尊神寸步不离不吃不喝守在您身边,着实担心着您呢。”
夜青知道自己发起疯来什么样,干笑了两下:“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肯定也吓着你们了,重烨肯定受伤了,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明日带我去看看他吧。现在着实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重烨离开夜青的偏殿,心情实在差得很,疾步往明华殿走,走着走着忽然唤了一声:“凉山。”
凉山便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尊神,有何吩咐。”
“去把非天找来,说我有要事找他。”
地狱和阴司分主而治,阴司职责是审判,地狱则主司刑罚,阴司叫人生畏,而地狱则是恐怖,十八层大地狱又无数层小地狱,层层叫人痛不欲生,一踏进地狱便能听见各层地狱里传来的哀嚎声,凄厉惨绝。
地狱最常用,最具盛名的刑罚,便是火刑。
重烨与一身披大红斗篷的美男子立在地狱深达万丈的火坑旁,美男子美目好奇的眨了眨:“重烨,你叫我来这里烤火啊?”
暗红的火光映在重烨冷峻阴森的脸上,显得格外瘆人,“非天,你从前是不是很喜欢玩火?”
非天颦眉思索了一下:“好像年幼的时候的确是喜欢玩火,好像烧毁了挺多东西,还被天君贬到人间做了一世伙夫,天天围着灶台火堆转,看见火就想吐,要不是咱俩交情深厚,我肯定不陪你来烤火!”
“要不是咱俩交情深厚,我当初必定给你毁容。”重烨眼中映着熊熊的火光,冷冷扯了一下嘴角。
“哎呦我的冥王大人啊,您又想起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都是年少无知犯的错你怎么能当真呢!”非天一拍重烨肩膀,全然不觉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重烨活动活动手腕:“你说我是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呢,还是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地狱之火呢?”
非天知道重烨这是怒了,默默后退了两步,干笑了两声:“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怎么得罪你了,死也得让我死得明白些你说是也不是?”
重烨转身欲走,“罢了,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非天长出了口气,以为重烨跟他开玩笑,谁料重烨走到他身后抬腿就将他踹进了万丈火坑之中,火焰瞬间将非天淹没,只能听见他嗷嗷的嚎叫,重烨面无表情看着底下烧的惨不忍赌的非天,转身离去。
凉山在后面询问:“尊神,修罗王不会有事吧?”
“他以前玩的都是道祖丹炉里的火,地狱里的火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自己能爬出来,死不了。”
凉山便不再做声,重烨做事自有他的章法,身为部下,无权过问。
非天约莫重烨走了,脚下踏着火焰如履平地,飞身一跃便跳了出来,虽然没烧伤,但被莫名其妙踢了进去非天也很不爽啊。
“此神多半有病!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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