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就不见!
玉翘本就心浮气躁,这人竟还甩脸子给她看,瞪着翩翩离去的背影,高声道:“大男人呢,心胸狭隘的紧。”
那背影趔趄了一下,却未止步,转过墙角,没了影踪。
“小姐,你小声些。”采芙满脸的慌张,担惊后怕道:“奴婢还欠他银子呢,菩萨保佑他想不起来。”
“小胆子!”玉翘哼了声,扶着车梁,撩起裙袂,自个跳将下来,正对上采芙、碧秀目瞪口呆的神情。
都怪那个夏侯寅,气得她仪态尽失。
“不愧是武将的娘子,愈发不拘小节了啊。”有熟悉的戏谑声传来,玉翘转身看去,果是哥哥楚钰。
前些日子,他去岭南一带察检稻米收成,今刚赶回来,看上去黑了些许,却也壮实了很多。
听了此话,丫鬟皆抿着嘴笑,玉翘脸红了红,上去挽他手臂:“好哥哥,我听说父亲替你说了门亲事,你可晓得?”
“嗯!”楚钰还算沉静,并不愿多谈,看着楚芸手中拎着冰袋,岔着话问:“那是什么?”
玉翘也不追问,只嘟着唇怨道:“是夏侯家那位爷给的,说是夫君逼他做的呢。凶得很,说起话来,欠他多还他少似的。”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楚钰敲她头一记,笑叹:“那位爷善做各类点心面果,除太后外,其它人想吃,都得依他心情而定!现人家做了巴巴还送你面前,你倒是拿乔的很。你可记得在府里时,曾做过的那道点心,叫做沙枣松穰红酥卷的来历?”
“怎么不晓得。原是胡人饮马放牧时吃的果饼,很是难咽,后经制饼名师夏侯飞虹改良,成了边关家喻户晓的名点。”玉翘顿了顿,醍醐灌顶道:“难不成夏侯飞虹就是这夏侯寅?”
“正是,你不是还想亲见夏侯飞虹,并与他学几道手艺的么?”楚钰睨她:“这下可好,没指望了。”
玉翘心里起了几分悔意,想想又释然:“我原以为夏侯飞虹是一女子,现晓得竟是男儿身,倒无了念想。男女到底授受不亲,我又是已婚妇人,总要顾忌着夫君,不能丢他脸面。”
楚钰听着那话里的蜜味,再看看妹妹,想必周振威把她疼进了骨血里。所以她才会这般眉眼春透,颊腮粉嫣嫣的,唇若涂了胭脂般殷虹。那身段儿已不复待字闺中时的青女敕,一扭一摇间,竟是淹淹润润的风情。
不由有些怔忡,想起了那个满身浓郁药香的女子。何时她才能如玉翘这样,似朵娇艳的花儿,由内到外都透着股子活泼泼的新鲜。
正万分感慨之时,却瞥见玉翘转顺面色阴沉,那眼中的春媚也化成凌厉如冰刀,心中疑惑,下意识随她的视线望去,不远二门处,父亲与李延年正谈笑风生。
楚钰暗觉妹妹自始至终,就未曾对李延年有过好脸子。他先始也觉得玉翘不对,可如今看来,这李延年总是一尘不染的月白衣袍,偶尔未曾掩藏干净的兰花指,还有盯着他时,眼神竟带着女子般的柔软,总是让人浑身只觉诡异的很。他便听了妹妹的话,于这个李延年日渐生份起来。
如此一想,不落痕迹的拍拍玉翘的肩,两人走至父亲与李延年跟前,他先作揖道:“恭贺李公子高中状元,日后必然飞黄腾达,前程不可限量。”
李延年也忙回礼,满脸堆笑,谦逊恭说:“楚兄何时与小弟如此疏远?承蒙楚大人及你的照顾,才会有李延年的今日。如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必当竭心尽力。”他说这话时,却未曾瞧站在一侧的玉翘半眼。
玉翘也不理他,只挽住楚太傅的胳膊,歪头看他,亲昵的问:“母亲身子可安好么?弟弟这几日哭闹的可厉害?”也不待他回答,急吼吼就往垂花门而去,一面嘴里叨念道:“我要去看弟弟,听楚芸讲,同父亲长得像呢。”
楚太傅微笑,并不阻拦。他是极其疼溺这个二姑娘的,谁都甭想欺负她。
方才李延年与楚钰寒暄周到,却对玉翘实在无礼,这心中就有了些间隙,又打量着玉翘也不省心,睚眦必报的很,索性装聋作哑,只看向楚钰,沉声说:“你刚回来,一身风尘,去盥洗干净,换套衣裳,再去你母亲房中问安吧。”
楚钰答应着,朝李延年又客套一番,这才自去不提
玉翘抱着软软的娃儿,粉糯糯的一团,原本在女乃娘怀里呜哇哭的撕人心肺,到了她怀里,竟是不哭了,半眯半睁着泪眼儿,嘴里往外吐着泡泡。
那女乃娘撇嘴笑着说:“这娃儿看来挑人,见到神仙似的姐姐就欢喜。旁人抱啊,就百般不乐意呢。”
玉欢歪在矮脚榻上,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声音起着柔意:“姐姐未曾养娃,这抱哄娃儿的姿势倒是有模有样的。”
“翘姐儿本就聪颖,看一眼便会。”张氏半倚在床榻靠背前,由着绣画一勺一勺喂着燕窝粥。
玉翘垂首看着娃儿,攥住自已手指尖儿不放,紧紧的,眼里莫名起了湿渍。
瞧他那眉眼小鼻小唇的,长开后,和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呢。
只是前一世,他生不逢时,正是楚府遭难的当儿,张氏身子生养时就亏损的厉害,一直病恹恹的,于是流放的漫漫路途,都是她一刻不离的抱着,亲着这娃儿,这一抱一亲,那感情便深的跟什么似的。
只是,去碎花城的路途实在遥远辛苦,这样的小娃哪里熬的住呢,有一日,就冰冷冷的,毫无气息睡在她怀里。
张氏受了大刺激,人也痴痴傻傻的,而她,心如刀绞,寻了个地方,不顾甲断血流,硬生生刨出个坑来,将这小小身躯掩埋。那般痛的滋味,直到如今午夜梦回时,还需周振威火热怀抱拥紧,宠溺怜惜说着疼人的话儿,哄她许久,才能把那酸楚的泪眼止住。
“翘姐儿啥时也能抱上一个?”张氏看了看玉欢,再朝玉翘笑道:“那边有个小媳妇,肚里可是怀上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