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璧却想着方才乞丐李四说的话,生怕老夫人成全了小贱人和明康。
小贱人若能被一举击中要害,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乐见其成,从这方面来讲,她和母亲站在同一个阵地上。
郭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地抚平内心愤怒与悲伤,“再倒杯茶来!”
李大娘亲自斟茶,递与郭夫人。
郭夫人端起白釉青花茶杯,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杯盖不时地撵着茶叶,杯盖碰在杯子边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左右的人都鸦雀无声。
朱壁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她母亲开口,她心里像捣药一般七上八下,莫名的紧张。
李大娘也在寻思着怎么样才能替吴大娘报仇。
想不到小贱人这么难对付!
早知道应该掐死她的。
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只怪当时太在意南宫家族的面子。现在可好,南宫家的老太傅已经失势,仅凭南宫师和南宫昭丙个兄弟,怎么能帮助太后解除软禁?
小贱人实在难对付,就先对付另一个害得吴大娘死去的人吧。
“吴刚那小子今晚等他入了洞房后就解决他!”郭夫人盖上杯盖子,冷冷道。
李大娘忙道:“夫人放心。人手已经安排好了。半夜就动手!”
郭夫人淡淡地点头。
“至于那个小贱人,”郭夫人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一定要她好看。”
朱璧等不及了,怨道:“母亲这话都说了几遍了,可是她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郭夫人眨眨眼睛:“长乐,你这是怪母亲无能?”
“长乐不敢。”朱璧凛然忙道。
此时的郭夫人冷冷地审视着朱璧,那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
朱璧吃惊。
郭夫人自己也很吃惊。
为什么她对长乐同情不起来?
若是以前,看到长乐这样,郭夫人一定会把她揽入怀里。
郭夫人面无表情地望向难过的朱璧,在她的眼中,朱璧的反应为什么让她这么反感?
郭夫人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朱璧惊惧地看着郭夫人,母亲的慈祥不见之后,朱璧就变得一脸不知所措。
李大娘道:“夫人,这件事和长乐亭主无关。夫人千万别把气撒在长乐亭主身上。长乐亭主也是恨透了小庶女,从前没少在那庶女面前吃过亏。”
郭夫人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她最后叹了口气:“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连连伤到了我的两个婢妇。”郭夫人说着目光又落向唯一还留在身边的李大娘身上。
如今身边的一对婢妇只剩下李大娘。
想到吴大娘,郭夫人心有动容。
“李大娘,你派人盯着李步,看看他把吴大娘的尸骨扔在哪里,若是能找到,就给吴大娘买口好棺材吧。”
李大娘忙道:“夫人放心。吴姐儿与我一起服侍夫人二十多年。婢妇也舍不得她落得这么草草的下场。”
朱璧趁机道:“这都是小庶女害的。这口气不能不出!”
北灵院里。
朱璺正令人把湘树的东西打包好扔到土地庙去。
结香和种碧收拾妥当后,朗月就派了小厮很快地送过去。
小厮回来时把湘树的境遇告诉了朗月,朗月就把事情重述给了朱璺:“没有红纸也没有新衣,去了土地庙后,就有几个叫花子闹着看他们入洞房了。”
结香在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擦着铜炉上的灰,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湘树这回真成了乞丐婆娘了。”种碧同情道。
朱璺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绝情?”
种碧忙道:“奴婢不敢。”
“湘树不值得同情。姑娘给过她好几次机会了。”结香道。
种碧点头赞同:“奴婢也只是觉得和她从小一起认识,确被她骗过去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朱璺听着二人的对话,然后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问向朗月:“我托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朗月点头:“姑娘放一百个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种碧问道。
朱璺笑而不答。
她闲闲地喝着茶,目光放空。
夜终于来临了。
种碧看了看坐在书案边的朱璺,道:“姑娘早点休息。”
“你去睡吧。今晚别等我。我可能睡得迟一些。”
种碧听了自和结香去睡了。
深夜终于听到外间大房上香甜的酣睡声。
“夫人!”荣椒院里,李大娘恭敬地行礼,郭夫人的怒气已经消了许多。
郭夫人淡淡道:“都准备好了吗?”。
李大娘道:“十个顶尖的高手,不怕砍不死一个小乞丐。”
一直没有休息的朱璧愣住:“母亲,难道你不是对付小庶女吗?”。
郭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璧,慢条斯理道:“杀她不能弄脏府里的地。”
“那个乞丐还要十个人对付?”朱壁不解,“给他的饭菜投点毒不就行了。”
‘“不,一刀一刀把他劈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妥当吗?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发现了也是小乞丐畏罪自杀,他骗了沛王府的宜安乡主,良心深受谴责。”郭夫人说道。
朱璧的脸色微沉,今日被小庶女的城府震了半晌,又听到小庶女和明康之间的事,感觉老夫人一直在哄她,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让明康娶小庶女。
郭夫人突然问道:“小庶女身边的朗月在做什么?”
“北灵院的人都睡了。”李大娘忙道。
“让她睡几天踏实的觉,再过几天就轮到她了。”郭夫人说着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
她走到糊着麻纸的窗棂前,“啪”地折断了那根枯萎的残荷。
子夜,十个黑影犹鬼魅一般慢慢地朝土地庙靠近……
土地庙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只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身影。
湘树被紧紧地搂着,始终睡不着觉,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刚刚捡了有钱人家扔的一壶残酒的吴刚,吴刚身上散发着酒臭,虽然因为吴刚喝醉酒从白天就呼呼大睡至深夜,可是难保明天吴刚醒来就会办了她。
湘树的脚上被一个铁链子拴着,钥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哆嗦着,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龌蹉的男人,然后就听到什么动静。
她吓得忙捂住口。
一切都显得太平静了。
可是那轻轻的脚步声,躺在地上的湘树听得很清楚。
要不要喊叫?
横竖一死,喊醒了这个乞丐,日后反而月兑不了身,还不如等这个乞丐被砍死后,自己再做个了断。
湘树打定主意后,就捂着口一动不动。
静静地等着那群靠近来的黑衣人。
听着这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湘树赶紧闭上眼睛。
此时,她已经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湘树等了一会,听清有好些人已经亮出了手里的长刀,长刀在映照在土地庙里的月光里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那些人走近跟前,掰过来正在呼呼大睡的乞丐,然后就看清了湘树身边躺着的吴刚。
吴刚蓦地被推醒后,睁开惺松的眼睛,酒劲还没过去,就被吓懵住了。
“你们是谁?”吴刚瞳孔惊恐地放大。
气势汹汹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搭理他,扬起的大刀就要朝下劈去!
吴刚吓得哇哇直叫,把湘树抓到面前做挡肉牌。
湘树一惊,然后就被一个重重的力道拎起。
她的身子已经贴到了那黑衣人的刀下,黑衣人见不是自己的目标,劈下来的力道稍稍放松一点,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在了湘树的胳膊上。
“啊——”湘树吃痛地叫了声,然后就被方才动手的黑衣推到旁边去。
就在这时铁链响了响,黑衣人才知道她被铁链拴着。
黑衣人只是瞧了一眼,没有理会湘树,直接跨过去,又朝屁滚屁流的吴刚砍去。
吴刚刚爬起来,后背就有一个冰凉的感觉划过,没过几息,撕裂的肉痛袭上来。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被吓傻了的湘树如梦初醒一般,这些人的目标是吴刚。
“杀了他!”黑衣人中有一个发出阴森的声音。
吴刚吓得腿软,没命地往外面跑。
“快救命呀,救命呀!”吴刚边跑边叫。
他刚跟到院子里,想不到院子里的黑衣人更多,自己好像落入事先缝织的鱼网之中,一下子就被包围起来,又像是羊遇上狼一样,瑟瑟逃不出圈子。
黑衣人正举起长刀,在月光下,正要齐齐地劈向吴刚时,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光。
同时从土地庙的前后院子里突然涌入一群手执火把的黑衣人,黑衣人一看到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敌是友。
吴刚已吓得跌倒在地上,口内直讨饶。
火把光映天。
顷刻就把月光淹没了。
从那群黑衣人身后突然又涌出来二十几个举着明晃晃薄剑的黑衣人朝那群黑衣人劈去,方才被火把光吓一跳的黑衣人这才如梦初醒,齐齐举刀对抗后来居上的黑衣人,那些人打到后来因为衣裳一样,不识对方是不是自己人。
打乱成一锅粥。
后来的黑衣人却凭着袖上系的白色带子一眼识清敌人。
这时,霹雳啪啦的金鸣声就在土地庙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最不起眼的吴刚好像被人遗忘了。
他像只老鼠一样悄悄地溜回庙里,想把自己的婆娘带走。
院子里的金鸣声渐渐地成了背景。
吴刚瑟缩着从墙壁的砖缝里找出钥匙,然后沿着墙角一路走进土地庙里,他急促地打开湘树脚上的铁镣。
锁打开后,吴刚又拖又拉着湘树:“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走,我要死!”湘树急急地抓着铁镣不愿意离开。
吴刚踹了她一脚:“臭婆娘,老子为了你快没命了,你还敢作!你继续作!看我不打死你!快走!”
他又踹又拽,把她当成提线木偶一样,恨不得拆下来带走。
湘树被打得不轻,一阵阵雨点般的拳头下,她被打得麻木了,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声音:“啊——”
雨点般的拳头终于停下。
湘树回头一瞧,吴刚干瞪着她却说不出话,她心惊胆颤地往后缩,只见吴刚哗地倒地。
她看见了背后正举着血淋淋的剑的朗月。
湘树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以为朗月是来索命,不由得往后退去。
朗月紧绷着脸看着她。
没过几息,朗月就取了块帕子把剑上的血迹擦干,这时院里的黑衣人打斗的声音也渐渐停歇下来,传来一阵带着颤抖的声音:“大侠饶命。”
湘树循声望去,看见一群执着火把的黑衣人中间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丢了兵器正在求情。
湘树吃惊地望向朗月。
难道朗月是在救她?
她惊恐地望向地面一动不动的吴刚,他终于死了!她不用再做这个乞丐的婆娘。
湘树这时反而松了口气。
“他还有一口气。”朗月好像识破了她的心思。
朗月的话让湘树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为什么不杀了他!”
朗月冷哼一声:“他是你丈夫,杀了他,你岂不成了寡妇?”
“不,我不要给他当婆娘,求求你,要么杀了他,要么杀了我。”
就在她说话的工夫,从朗月背后走过来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朗月退至旁边:“姑娘。”
湘树身子巨震。
七姑娘也来了!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朱璺已经走至她跟前,院子外面的火把光照进来,朱璺揭下面庞上黑色的巾帕,露出她美丽的面庞,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湘树:“是谁指使你的?”
湘树手不由得抖了下。
她张口结舌,不敢言语。
朗月淡淡地望着她:“姑娘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里没有别人,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你再无翻身之地,永远要做这个乞丐的婆娘。”
“奴婢——”湘树又惊又惧,却不敢说。
朗月又道:“错了这次机会,下次可没有这样的好酒让他睡上一整天。”
“原来是姑娘——”湘树吃惊地看着面前审视着她的两个人。
原来是姑娘派人扔的那壶酒。
如果不是那壶酒,被一群乞丐闹着要吴刚和她入洞房,吴刚也不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呼呼大睡,并且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原来是姑娘帮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