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大夏两万精锐水师辗转去了渤海国,强势辅佐渤海国大皇子登基上位……渤海国新任太后才是他的挚爱女子,渤海国新皇正是他的血脉亲子!”
“老夫人说,若是姑娘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当年是否是新科状元胡不为为谴婚使,一路护送延平公主远嫁渤海国的。”
“老夫人又说,多年母女情,她并不忍心看姑娘落的如此境地,但徐家族人千百人,她身为家主,不能为姑娘一人就置整个家族于险境。之前为大夏指点海上商道,已经是她能帮助大夏帮助姑娘的极限了。只是可惜,所有人都看错了姑爷。”
“再者……姑娘其实并非老夫人亲生……”
“这个隐秘知道的人极少,但还是有人知道了,并且揭发出来……家族议会本就不赞同救助姑娘,如今得知姑娘非徐氏血脉之后,便一致反对。老夫人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姑娘了。”
“老夫人说,她教养姑娘成人,从来都对姑娘视如己出,自问也不算愧对姑娘。派老奴来,是不忍姑娘一直被蒙在鼓里,一味地怨恨她。”
“最后……据说,胡不为向渤海国太后发誓说,姑娘的儿子并非是他的种……而正是他与胎时向姑娘下药,才有了小公子的天生痴傻。”
“老奴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姑娘好自为之。”
徐玫痴坐了三日。
三日之后,她放声大笑,搂着十二岁傻儿子把所有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冲天火光升起。
……
老天!你为什么要让我重活一回!
当徐玫醒来,意识到自己成为襁褓之中时,没有庆幸,只有无边的愤怒!
难道老天爷还没有看够我徐玫的笑话吗?
徐玫只觉得此时的痛比她亲手掐死她的傻儿时候更痛万分,就像是被无数把刀在一起凌迟,又偏偏在她的刀口上抹了蜜洒了盐淋了酒!
痛到不能麻木!
为什么不让她痛痛快快地去死!为什么又让她重新活回来!
她不想!她不愿意!
襁褓之中的婴儿不停地啼哭,嗓子都哭哑了,却依旧哭!
“主子,这么下去,姑娘会不成的!”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襁褓不停地在屋里转着圈拍着哄着,一脸的焦急,道:“方圆十几里的哺乳女子都请来了,但姑娘一个人也不认,一口女乃也不肯吃!这都两天了!姑娘会熬不住的!”
妇人心急之下,竟然有些口不择言,说出了晦气话。
徐玫认出了她。
那一日,就是她突然出现在她被重兵包围的胡府,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
金姑姑!
她“母亲”陪嫁的大丫鬟金瓶!左膀右臂的金瓶!自梳发髻发誓终身不嫁的金瓶!在梳发之后被小辈们尊称为金姑姑的金瓶!
徐玫怎么能忘记她!
她拼命地挣扎着,奋力挣扎着,嘶哑着哭喊着,闭上眼睛哭喊着,又从小小的身体内流出几颗眼泪!恨不能挣月兑金姑姑的禁锢,摔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眼下是夏天,她的襁褓并不如何厚实!她多半就能摔死了!
徐玫很恨。
恨自己就算再努力也会控制不住筋疲力尽地睡着!让她们能有机会喂了她女乃水和米汤!
“让人熬的药还没好么?”床上的妇人问道。
徐玫自然也认得:这正是她的“母亲”,徐氏家主,也被称谓徐夫人。
难道说,她才生下来,就被抱到“母亲”身边了?
徐玫对“母亲”并不恨。
上辈子,是她自己点头答应,欢欢喜喜地嫁给了胡不为。
此时她也不想探究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谁,更不想去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收养她瞒住了大多数人当成了亲生女儿。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不想再活一世!
徐玫被送到了“母亲”怀里,看着“母亲”年轻美丽的眉眼,眼前再次模糊了,又哭起来。
折腾了太久,她的哭泣也没有太多声音了,就像频死的猫儿一般。
金姑姑忙道:“主子稍等,奴婢这就去端来。”
片刻之后,金姑姑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徐夫人没让金姑姑将襁褓抱走,一只手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口饮完了,将碗递出去,又用清水漱了口,看着比出生时候更瘦的女儿,一脸地心疼,解开了胸前的衣襟!
徐玫哭的更凶了!
为什么连她这个不知事的小婴儿都要欺骗!又不是亲生的,做出这个样子算什么!又没有外人在,何必做出一副亲生慈母的样子!
她心头赌着气,感觉到口中被塞进一点温暖之后,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吮吸了一口!
一口温暖的甜香!
徐玫蓦然呆住,竟然忘记了下咽,任由女乃水溢出了口,顺着她的小脸淌出去,淌到了脖子里,淌到了襁褓里去。
“太好了!主子终于有女乃水了!”金姑姑高兴地道:“这下子不用愁了!”
徐夫人眉宇间的焦虑也松开来,一只手拿着细棉布替女儿擦着脸上脖子上襁褓里的女乃水,一边含笑柔声道:“乖女儿,你是欢喜的傻了么?难道娘的女乃水也不肯吃?”
徐玫终于从满口香甜中回神。
原来,她的确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她亲口吮吸出来的乳汁就是最好的证明!上辈子的她居然只希望一个仆妇的一面之辞,就信了她不是“徐氏女”这样的鬼话!
她是傻!真的傻!
难怪老天非要让她再重活一回!
徐玫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一声,一片天清气朗,当即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眼泪又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外淌着。
她改了主意!她想要活下去了!
“看,姑娘用的多香!”金姑姑欢喜之中带着些哽咽的颤音,道:“姑娘之前是挑剔呢!也是,临时找来的女乃娘家境都太好,女乃水肯定也不行,不怪姑娘不肯喝呢。”
“真是委屈坏了。”徐夫人拿着帕子替女儿擦泪,又道:“请来的女乃娘都给足了银子送回去,别慢待了。也是怪我,之前生立前和惠儿的时候都没亲自哺乳过……这一次碰到小丫头是个挑嘴的,才几天都不能下女乃,差点儿熬坏了她。”
“也是因为姑娘早出生了二十来天的缘故。”金姑姑换了话题,问道:“主子给姑娘取好了名字没有?”
“就叫玫儿吧,这么挑剔的性子,将来怕也的是个美玉堆里才能哄住的。”徐夫人声音之中充满怜爱,道:“幸好,咱们徐家什么样的美玉都有,缺不了她的。”
原来,自己的名字当真是“美玉”的意思。
而不是谐音通不存在的那个“没”。
徐玫靠在温暖而馨香的娘亲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