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玫乖巧地笑。
今日的徐老爷子,的确是个富贵闲人,的确留在家中等着小辈们上门请安的时候并不多。或者说,他便是在家,也懒得见什么孙辈,有人来余荫堂,也不一定能见到。
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身为徐氏宗主,肯定也是叱咤纵横的厉害人物,接的是盐茶铁的生意,据说还是南北漕运上的背后大人物,可以说是官匪两道,没有人敢不给这一位面子。只是,再厉害商家,也经不住皇室惦记,从最开始底下人犯了小错被抓被扣,撒下大笔家财疏通,到慢慢一点点地被蚕食了老本生意……
钝刀子割肉,徐氏攒下来的偌大家财,眼睁睁地就全进了别人的口袋,这些人都是替旁人敛财去了!
正当老爷子察觉不对焦头烂额之时,年方十五的徐元真就领着一批江河水路的上下了海,成功地将江南布匹茶叶带出去.+du.并换回了一船的香料和白花花的银子!没用多久,徐元真的出海的船队越做越大,辗转各国越赚越多,而大夏这边官府生意却是越来越受刁难做不下去……没几年,老爷子就果断地舍了与大夏官府的生意,转而全力支持徐元真。
再然后,徐元真成家不离家,所出子嗣也全都姓徐……而那个时候大夏朝廷,确切地说是明帝见再不能从徐家身上抽血,威逼下来,徐家风雨飘摇,而徐元真在此时展露了非同一般的手段,几经下来,老爷子终于退后养老,将整个徐氏交给了徐元真。
当年那些事情,日子有些久远了,就算徐玫要打听,也不是那么轻易地打听清楚的。不过,当年徐氏就差没被人拿住全族性命要挟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若说是老爷子有临危果断,但不如说他是不得不果断。
“嗯,既然身体好了,的确多在家里住着才是。”徐老爷子自然不知道徐玫心中在想什么。他算是头一回私下见到这个孙女,想到她是在五柳观长大的,继而想到夏长渊,问道:“你跟着你父亲住……他人在道观的时候不多吧?又是怎么照顾你的?日子过得苦不苦?”
“玫儿有女乃娘和姐姐们伺候,只是比家中稍微简陋些,倒是没有觉得苦。”徐玫乖巧地笑道:“就是父亲在的时候,会教导玫儿诗词书画;父亲若不在,孙女觉得无趣了,就在山上玩……娘亲总说玫儿被惯的太野了,需要收收心呢。”
“这样啊,那日子的确还不错。”老爷子瞥了一眼乖乖不做声的斑点狗,问道:“这是你养的?”
徐玫点点头:“斑花是陪玫儿玩的。”
徐老爷子便不再关注这只狗,再次问了问徐玫在五柳观的生活,尤其是对于夏长渊“云游”的事情多问了几句,见徐玫说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徐玫几次提到徐夫人,想要引起徐老爷子的谈性说起少女徐元真,但徐老爷子却仿佛并不太愿意提到这个优秀的女儿一样,将话题给岔开了。
“女儿家家的,学些琴棋书画是好的,将来也好嫁人。”徐老爷子神色和蔼,对“知书达理”的徐玫印象挺不错,打发徐玫离开的时候,不自觉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一句,徐玫已经清楚了——
这位老爷子,的确不喜欢姑娘家太争强好胜了。甚至可以引申一点说,当年他推出徐元真是迫不得已,如今徐家势大就是大夏皇室也顾忌多多不敢轻易招惹,他已经不太满意这么一个徐家,是由一个女人来当家了。
哪怕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女人打拼出来的。
不过,当徐玫隐晦地与徐惠谈起这一点的时候,徐惠深以为然又不屑一顾,对徐玫道:“放心。若是娘亲自个儿不想放弃,那是谁来也不行。娘亲的本事大着呢,老爷子真敢让娘亲寒心……呵呵。”
十五岁的徐元真就敢与与江湖水莽组团出海,怎么会是一个听从“三从四德”听从长辈“安排”的乖乖女?
别看现在徐夫人对于徐家人多有纵容,那很可能是徐夫人自认站在高处自信从容,不屑于与那些人计较太多,免得有失身份!
“春暖花开了,家里有姐妹们要办个赏花会,你来不来?”徐惠问徐玫道。
这倒是头一回。
徐玫怔了怔:“我也去?”
她与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什么交情。估计别人都不怎么认识她呢。
“你如今身子骨也养的差不多了,道观少去,留在家里,怎么能连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熟悉?”徐惠审视徐玫几眼,又警告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在山上待傻了,见人露怯?要是这样,那你赶紧给我回道观去,别给我们丢人!”
“不是,我才不会露怯。”徐玫忙红着小脸解释道:“就是觉得有些突然。从前姐姐你都没带上我。”
徐惠哼哼一声,道:“我那是怕你不中用。”
之前,徐惠有些不喜这个妹妹,因为妹妹显然是夺去了徐夫人和徐立前对她的关注之情。尤其是徐立前,一直以“妹妹小”为借口偏爱维护,让徐惠很是不高兴。不过,如今徐玫长大了,最近似乎也有了些用处,又一想到底是亲姐妹要一致对外,这才变了些态度,准备带带这个妹妹了。
徐玫闻言,连忙讨好地问从前聚会的情形,徐惠一一回答了——
其实没什么太特别的。
衣食无忧的姑娘少年们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赏花说话,交流一下生活中不大不小的新鲜事,或者拌一点小小的口角生一点儿闷气。若是两家的大人有矛盾,小辈之间也多少会表现些水火不容……不过,都并不是太大的事情。
而因为徐夫人是家主,徐立前和徐惠的地位就超然许多,为其他人姑娘少年拉拢巴结的对象——没法子,徐家有钱,但徐家人也多。大家里分小家,谁也不想为自己的小家多捞一些,让小家的日子更舒适一些。
金银财产,总没有人嫌多的。
而徐夫人但凡照顾一下,流出来的就不知凡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