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姜的确是一时间对这件事难以接受,她有些想不通先帝对母亲,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可赵倧的问话,却让她迷雾中清醒过来,是啊,还应该要惩治冯嘉吗?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仔细考虑清楚,翡翠已经站在了三进院角门上朝她招手。
她一看来的是翡翠,便甩下赵倧疾步过去,低声问了句“怎么了”,翡翠却眼圈通红,看的荣姜一惊。
这是济大太太身边最得意的大丫头,一向稳重的很,难得人前哭红眼,跟着就听翡翠哽咽着回话:“太太叫我来请您快进去,二姑娘伤在脖子上,血压根就止不住,老太太如今还没醒,太太不敢去回太爷和老爷,叫您快想个法子。”
荣姜听的也是脚下一软,身后便有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腰身,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赵倧。当下稳住心神离他远了一些,低声&}.{}道了谢,才对翡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问了一句又暗骂自己蠢笨,翡翠又不在亭子里,怎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急提步便往里头进,吩咐角门上的小子去回春堂请大夫,还是赵倧止住了那小厮脚步,从腰间取下佩的玉,丢给他,边吩咐:“去府外告诉魏鸣,叫他进宫请太医院的太医来。”
荣姜心想不妥,便要开口说,赵倧却看透她心思似的:“不妨事,二姑娘如今是待嫁的太子妃,本就该用太医给她治伤,难道叫外头的大夫来碰她千金贵体吗?”。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荣姜自然不会去推辞,又实在忧心里头的情况,便匆匆进去。赵倧也不怪她怠慢,只跟着她的脚步往里去。
荣媛一众人早就从抱月亭挪到了二房院中去,荣姜进屋的时候便只见济大太太还没止住哭,荣媛的女乃妈忙前忙后的替她擦拭脖子里不断往外渗的血珠。
她上前了几步看了看,其实伤口并不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伤的,只是血止不住看起来便有些骇人,倒也没有翡翠说的那样可怕,这样的伤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荣媛是深闺娇女,从小金贵,很少受伤,所以今次才叫人心惊。
再看一旁,冯嘉小脸上也挂着泪,她母亲肃着脸色很不安的站在她身前,而荣婧呢?像是被唬住了一般,还窝在济大太太的怀里。
济大太太见她进来,哽咽着喊了声“姜姐儿”,却猛地瞧见跟着她进来的赵倧,一时怔住,忙松开荣婧,起身要去行礼。
还是荣姜轻咳一声,上前扶住要行礼的济大太太,同她讲:“殿下听说媛姐儿受了伤,放心不下,便跟外祖父说要进来看一看,您别怕。”
她们自然不怕,倒是一旁的冯嘉母亲,吓得赶紧把冯嘉又往身后藏了藏。
赵倧没理她们,择了位置坐,略侧身看了眼荣媛的伤,脸色并不好看,冷着声朝冯嘉的方向问:“怎么伤成这样?”
他不问还好,这一开口,原本还有些呆的荣婧哇的一声哭出来,朝着荣姜就扑了过来。
荣姜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小姑娘被吓坏了,伸手接住她搂在怀里,一边替她顺着气,还不停地安慰:“婧姐儿不怕,有大姐姐在。”
赵倧看着想笑,本来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安慰起人来竟还有模有样的。
荣婧哭了好一会儿,才软着声开口,像是还后怕,声音有些打颤:“她要掐我,她是要来掐我的。二姐姐是怕她吓着我才挡在我面前,被她手上的戒指刮伤了脖子的,”像是惊魂未定一样,肩膀还一抖一抖的有些瑟缩,“可是我看的真真的,她分明是看见二姐姐护上来,才故意把手歪了一下,戒指上嵌的雕花才刮住了二姐姐的。”
荣姜听的又惊又怒,惊的是若荣媛不在,荣婧今日会如何?怒的是冯嘉竟敢如此大胆。当下松开荣婧,把她交到添香手上,一转身就去抓冯嘉。
姨太太想护,可哪里躲得过荣姜,转眼间冯嘉的左手就被荣姜精准的抓住,果然那手上戴着一只戒指,可上头镶的却不是宝石珍珠一类,竟是只孔雀状的雕花,有棱有角,这会儿还有血迹染在上头。
荣姜看见血色便又在手上使了力,捏的冯嘉腕子通红,才奋力一甩,冯嘉一时不防便摔在了屋子中间,跌坐在地上。姨太太心疼,想开口回护,可对上荣姜染血似猩红的眸子,又不敢开口。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荣姜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她双手环在胸前,盯着冯嘉,“你戴着这样的戒指,蓄意去伤媛姐儿,是活腻了吗?”。
她越是平静,姨太太越是心惊。冯嘉早就吓傻了,这样的阵仗她何时见过,伤荣媛时的确是鬼迷心窍,被嫉妒冲昏了头,可看见血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她做了什么?她伤了钦定的太子妃。
姨太太赶紧跨出一步,却不对荣姜,只与济大太太赔礼:“孩子们一起胡闹,我们姑娘失了分寸,亲家太太千万看在姻亲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媛姐儿要用什么药,我们都担下,可千万别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她还有话说,济大太太却并不想理会她,给荣姜丢了个眼色,荣姜立时冷哼一声:“姨太太是长辈,原不该我来驳您,实在是太没规矩,”可她话却没打算收住,“依姨太太说,冯嘉故意伤了媛姐儿是闹着玩的吗?我们荣家又几时落魄的这样,姑娘受了伤,要吃什么药进什么补,难道要伸手问冯家要吗?况且姨太太也听见了,”她身上一指荣婧,“你们姑娘可是要掐荣婧的,姨太太不知道‘掐’之一字何解吗?是不是今日冯嘉把她掐死了,也是姨太太口中的胡闹呢?姨太太字字句句说别伤了和气,你们姑娘又是要掐我们三姑娘,又是故意划伤我们二姑娘脖子的,就不怕伤了和气吗?”。
这位姨太太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一时叫荣姜一连串的质问噎的没话说,可荣姜却仍是没完,一转头对着赵倧竟跪了下去:“这一屋子里殿下最尊贵,臣请殿下主持个公道。这事儿分明已不是内宅的事,冯嘉今次摆明了是蓄意伤害,臣甚至怀疑她今日戴着这样的雕花戒指进府,本就是有谋划而来。”
姨太太几乎要晕过去,这只孔雀雕花的戒指是冯嘉的祖母半个月前吩咐打好送给冯嘉的,因与平日所见不大相同,冯嘉便爱不释手整日戴着,可今日却成了荣姜口中的“有谋划而来”,这样大的罪名,就是冯远世在,也担当不起啊。
而赵倧在她跪下去的一刻手动了一下,却忍住了。看向她,像是在问“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但见荣姜面色不改眼神坚定,他便有了主意,挥挥手叫人扶荣姜起来,而后对上冯嘉:“冯嘉,你要伤人,总要有个缘由,你若是有委屈就说,我自替你做主。可你若是没委屈没缘由,就这样伤了皇室定下的媳妇,谁也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