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逼上前来,赵倧却不得不退了两步。
荣姜口中所说的唯有一法,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要护她一生无虞,唯有夺位,他登基称帝,她才不会被步步紧逼。
赵倧原本是想,等再过两年,他根基更稳些时,就上折子立荣姜做他的王妃,哪怕赵珩不点头又如何?他的婚事也用不着赵珩来做主。到那时赵珩再想动荣姜,总要仔细掂量掂量的。
可他却并不知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曹谦岳的死,一定会让赵珩有所动,而且步步谋算都是冲着荣姜而去,想再稳着赵珩两年时间,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没办法接荣姜这个话,尽管从曹谦岳口中得知赵珩跟耶律明澜有来往,可一日不见当年密旨,他也不能尽信曹谦岳的话,况且就算是真的,他纵决心要夺位,此刻也不能说与荣姜听。
于是他很是无奈,伸伸手又收回来,深看了荣姜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与荣姜不欢而散的第二天,他动身回京去了,临行时荣姜大概是赌气,也没去送他,他虽舍不得荣姜一个人留在广宁面对未知的前路,却不得走。
至于京城中,赵珩是在当天的傍晚时分见到的荣姜那本奏表。
奏折在手里捏了捏,赵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跟着就把折子撂开,叫了声:“卫津。”
卫津是守在暖阁门口的,听赵珩唤他,就躬身入内,半跪下去静候吩咐。
赵珩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如此反复了五六回,叹了口气:“飞鸽传书,告诉他可以动了。”
卫津这回学老实了,没敢再劝,脊背僵了一回,叩首应下,才从暖阁退了出去。
之后赵珩提笔不知写下了些什么,就再没别的吩咐。
直到第二天的早朝上,他才黑着脸旨意吏部传旨广宁府,就地免去荣姜一切职务,许她打马随军,待回京后再行议罪,至于吴中杰,则免去靖州都指挥使职,就地收押,又令兵部与吏部共同拟定,再派遣大将赴靖州接管军中事务。
周尤深听要把荣姜带回来议罪时,明显动了下,但站在他身前的郑雍悄悄的背过手,挡了他一把,他暗暗思忖了一回,终究没站出去。
待散朝后郑雍先出了殿,周尤深倒没急着追上去,一路跟着他步出宫门,才拦住了他去路:“在殿上你怎么拦我?”
郑雍此刻端的是愁云满面,凝了周尤深一眼就止不住的摇头:“陛下当初旨意不能伤曹王爷性命,他如今自杀,陛下只是就地免去四娘一切职务,不锁系,不押解,已经很仁慈了。”
周尤深观他神色,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左右等荣姜回京,也有郑雍他们替她说项,只要陛下还肯留情面,就都好说,于是他点了点头:“我也只是觉得她今次平靖州之乱本有功,却要带回京来议罪,也太冤枉了。”
却不想郑雍长叹一声:“但求无过,不奢有功。”他在周尤深肩头拍了拍,“她就是军功卓著,才有今日的步步杀机等着,不论功行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周尤深拧着眉目送他上轿,自招了小厮抬轿来回府不提。
荣榆在书房正看书时,荣济跟荣淮两个敲门进了屋,他一见两个儿子,把书反手一扣,挑眉问:“下了朝就过书房来见我,有事?”
荣济点点头,却拿手戳荣淮,叫他说。
荣淮丢了个白眼过去,心说你可真行,找骂的事情就让我回,嘴上却没耽误,迈出去一步,端是小心谨慎道:“陛下早朝发了旨意,曹王爷在广宁对阵时自杀了,陛下叫就地免去姜姐儿一切职务,带回京城来议罪。”
果见荣榆眉头往一起拢,荣淮几乎是跳着往后退,但却没他爹的疾言厉色。
荣榆听了这个话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但也还算得上平静,指头在书上点了点,沉声道:“陛下想让她功过相抵,这一回平乱的功劳,往后就不能再提了。”他拿手肘撑在了桌案上,以掌抵面,有些不解的自语道,“但是曹谦岳怎么会自杀呢。”
荣济两个对视了一回,皆没有开口。
良久还是荣榆摆手叫他们去,一边同他们说:“这不是大事,你们去吧,等她回来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兄弟俩俯身做礼罢,就退出了荣榆的书房。
才出了门,荣淮就扯了荣济一把:“我总觉得心里不是很安宁,想有事要发生。”
“别乌鸦嘴,”荣济横眉瞪他一眼,扭头往书房方向看,“找打呢吧你。”
荣淮哦了一声收了声,右手往心口处模了模,总觉得心慌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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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倧回京已经是第三天,这个时候邺城的旨意也送达了广宁府,荣姜那里也动身随军启程回京来了。
得知赵珩当日下的旨是在太傅府,他悄悄入京,一路避开人先往太傅府去找了周尤深。
周尤深见到赵倧时大为惊讶,摆手退了一众奴才们,张口就问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回京了?”
“我从广宁来的。”赵倧往旁边儿坐下,伸手端茶盏吃了两口茶,“曹谦岳死前我也见过他。”
“殿下也太胡来了!”周尤深勃然变色,抖着指尖指向赵倧,“殿下怎么能跑去广宁府。”
赵倧知道他担心什么,仍端的和善,拍拍身旁的椅子:“老师别急,且听我说,若非我此次冒险去了一趟广宁府,估计曹谦岳身上背的密码,咱们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周尤深原本还想教训他两句,突然听他这么说,就收了声,顺着他的手坐过去,扭头看他也不说话。
赵倧顿顿声,思量了一番,把当日曹谦岳所言一一转述周尤深知晓,末了添道:“我想来他自杀是为了逼我夺位,一则我既已知道这件事,断不会当做不知情,二则他一死,陛下大抵会以为秘密暴露,要论先倒霉,荣荣是首当其冲,我又不会坐视不管。他可真是”像不愿论死人长短,赵倧话到此处收了声,没再说下去。
周尤深却听的忿然作色,怒拍桌案:“太荒唐了!若曹王爷所言非虚,他怎么配做一国之君!八年前竟拱手把荣臻性命送给西戎,八年后又悉心设计迫害慎王,”周尤深已经有好多年没这样大动肝火,此刻气的浑身发抖,竟也不知道该怪谁,“先帝在时我就劝过他,陛下绝不是可托江山之人,当年殿下一意孤行,乃至八年过去,我还是劝殿下登大宝,殿下从不肯听,到如今再看又如何?我所劝谏的事,难道不该吗?把江山交付到这样的人手里,纵使百姓安居,天下也迟早会大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