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沈宝珠自个儿去打了水,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准备睡了,反正她这院子平常也没人来,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处,请安有去是守规矩,没去好像也没人想着她,也不会有人来教训她,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个儿就能作自己的主。
她正自个儿关了门准备上床,谁知道一回头,就见一个男人正阴冷的盯着她,让她下意识的往后拉了门就打算逃跑。
“妳敢跑就试试,外头那老婆子和小丫鬟可就没命了!”萧文瀚阴恻恻的威胁道。
闻言,沈宝珠的脚步猛地一顿,然后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头垂得低低的。
萧文瀚坐在椅子上,只能看见她黑压压的头发,见不到她的表情。
“怎么,怕了?”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邪气十足的挑起了她的下巴,让两人的眼神对上。“早上不是挺大胆的吗,还敢踹我,那一脚踹得可真狠啊!妳自己说说,要怎么做才能让我消气?”
他这次可不敢再让她手上拿什么东西还是做什么动作了,要不然她说不定胆大到敢抄了椅子往他的头上砸。
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猜对了,沈宝珠刚刚低下头就是在盘算着是不是要把人给砸晕了丢到外头去,她的院子就在沈府的最角落,院墙外头就是一条暗巷,除了收馊水的偶尔会经过,平常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嗯,怕了。我该怎么让你消气?”她的眼神连动摇都没有,直勾勾的望进他的双眼,老实单纯得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他可不会让这只肥女敕的兔子骗了,他的胸口还隐隐约约的疼着,而那疼痛可全都是拜眼前这个说要表演什么“兔子蹬鹰”的女人所赐!
他嗤笑了声,放开了手,故意为难道:“也不用多,妳就先下跪磕个头……”
他话还没说完,沈宝珠突然身子一低,标准的跪姿出现,头直接往地上一撞,然后利落地起身,认真的看着他道:“好了,我磕头了。”
萧文瀚第一次有这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他有些愤怒地瞪着她。“妳就没有自尊心吗?任何人让妳下跪磕头妳就磕了?!”
“可是你不是任何人啊!”沈宝珠理所当然地回道,紧接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你可是个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恶人。
她直截了当的话语彷佛是一颗石头投进萧文瀚的心湖里,荡起无数的涟漪。“妳……妳就算说这种话讨好我,我也不会轻易就饶了妳。”他撇过头去,耳根子不自觉有些泛红。
围在他身边说好话的人不少,自从他幼时登基后,这样奉承的话更是不计其数,可是这个脑子似乎有点怪的女人说的话,不知怎地,让他觉得特别的不同。
“不饶了我又待如何?”沈宝珠是真心这么问的,也不觉得自己有在讨好他。
不能怪她对于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不恰当毫无自觉,她以前其实一直都在庄子上待着,也是到了要选秀才被嫡母接回这个小院子里住着,许多规矩也都只是含糊学着,真要学点什么,嫡母也没那个心思替她请名师教导,以致于她看许多事都透澈,但是在许多事上却也单纯得可以。
萧文瀚怔怔的看着她歪着头、一脸天真的模样,丰润的双颊像是可口的蜜桃,一双桃花眼,眼角下一点泪痣替她又添了几分风情,更别提她的一头乌发披在肩上,白色的亵衣微露出那遮掩不住的丰盈,就连脚指头都显得晶莹如玉,粉色的指甲就如樱花般细女敕可爱。
他这两辈子从来不懂得女子美在哪里,偏偏就这眼前的肥兔子一歪头的风情,让他差点失控。
第二次征讨肥兔子的战役,他嚣张而来,最后却是捂着鼻子落荒而逃。
明月正高挂,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的沈宝珠睡得安心满足。
至于逃回皇宫的男人则是看着摇曳的烛火,第一次不是因为前世的事情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了睡,梦里也是一只肥女敕的兔子站在面前朝着他左右摆头,还挑衅的问道—
官人,你要怎么料理我呢?是清蒸呢?还是红烧呢?还是月兑了毛……生吃了呢?
在全京城的世家都在等待皇上最后选秀旨意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在沈府这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那个应该高高在上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某人的口粮,考虑该怎么下嘴才好。
沈宝珠轻啜了一口玉梅乳,那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满足的咂咂嘴,脸颊上的酒窝也可爱的绽放着。
“瞧妳那没出息的样子!”萧文瀚不屑的看着她,也拿了一杯玉梅乳倒入嘴里,随即皱紧了眉,极力忍着才没吐出来。
那又甜又腻的味道,也不知道眼前这只肥兔子是怎么露出那样享受的表情的!
“我是没出息,自打出了宫,我可想着御膳房的手艺了。”她这些日子天天被人翻墙过来挑衅,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管他怎么嘲弄一概都当没听见,反正就把好吃的给吃进肚子里就好。
“不就这样吗?皇上天天吃也没说一句好过。”他淡淡说着,又把篮子里一盒金丝燕窝卷往她面前一递。
“人家是皇上呢!”沈宝珠嘟囔着,小手快速的拿了一个燕窝卷咬上一口,咀嚼一番后睨了他一眼道:“你不过是皇上跟前的侍卫,拿了人家皇上的点心,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啊!”
萧文瀚的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己随意捏造了一个身分,这女人平日没有任何敬畏也就算了,这时候居然还拿来消遣他?这不知道感恩的肥兔子,吃了他几天东西,竟然还敢嫌弃他?!
他恶狠狠地抢了她手上的燕窝卷,目光阴鸷的盯着她。“妳倒是表现一点对皇上的感恩之心给我瞧瞧,要是我不满意妳就别想吃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被他抢走的燕窝卷,宛如看着生离死别的心上人一般,然后表情一肃,双手合十道:“感恩皇上给我好吃的东西,我以后肯定早晚三炷香的供奉。行了,还我!”
萧文瀚冷冷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在她期盼的眼神下,直接把她吃了一半的燕窝卷扔进自己的嘴巴里。“胡说八道,为了惩罚妳,这块点心我吃了。”
沈宝珠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面容一沉,低着头不说话,手一圈,把桌上的甜点全都往自己的眼前捞,沉默的吃了起来,小嘴努力的咀嚼着,像是在咬着他的血肉。
真是恶人!已经长得一副坏人脸了,居然还做这等坏事,哼!
他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看她真的是铁了心不理会他,不禁也恼了,他打登基,不对,应该说自打养在太后的名下,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他愤而站起身,冷冷的瞪着她,周身散发着冷意,让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一个个恨不得自己能消失。
“沈宝珠,妳别以为咱们有点交情就可以这样摆脸色给我瞧,要知道妳能不能进宫,说不定是我一句话的事。”他沉声威胁道。
在他的想法里,那些秀女们肯定都是想入宫博得他的宠爱的,她也不会例外。
她连头也不抬,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没好气的回道:“希罕!要进宫的才是傻子!”
“妳说谁是傻子?!”萧文瀚大怒,声音更是冷厉。
沈宝珠才懒得看他,就算看着他她也不怕,在她眼里,这个让她能够一脚踹下马车的人不过是一只老爱板着臭脸的纸老虎。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些想进宫的才是傻子。”
她吃得嘴干,拿起一旁的茶盏轻啜了一口,斜眼睨了愤怒的他,想着他这样单纯的性子能够当上御前侍卫,大约是个靠关系的纨裤,也难怪看不清楚这些东西了。
她之前虽然也是迷迷糊糊去选秀的,但是在宫里这些日子,跟着各处的嬷嬷宫女们混久了,也多少猜到些什么了。
看着他不明白的神情,沈宝珠决定好心提点他一下,以免哪日阴沟里翻船,真把自己给坑了。
“你想想,太后说要给皇上选后选妃,在皇上坠马之前,其实人选都要定下来了,就是闵家的小姐,至于其他妃子肯定也是要从世家大族的嫡庶千金里挑选,但有一些人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被选上的,像我,我爹虽然官至三品,但是是从寒门上来的,也非清流,没有拉拢的价值,还有那个胡家的小姐也是,虽是武官家的千金,但是胡大人远在沧州驻守,选择这个还不如选了罗芳琳,又是闵家一派的,家里还有人是九门提督。”沈宝珠说了一堆,最后总结道:“总之,与其说这次的选秀是为了皇上选的,还不如得说全看太后用不用得上,虽说皇上大婚后就要亲政了,但是枕边风嘛……”
她虽意外从宫中奴仆嘴里拼出了真相,但其实她不明白前朝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没有想到太后想要继续干涉朝政这回事上,只是猜到了太后想要藉此用上自己喜欢的妃子和皇后。
在她想来,太后大概就跟乡下的老太太一样,总希望媳妇找自己的娘家人最好,就算媳妇儿想搬点东西回自个儿的娘家,那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娘家。
萧文瀚就算在太后的放纵下,性子有些桀骜乖戾,但是文武上还是先帝请名师教出来的,该有的眼光和能力还是有,这一听就听出不对了。
太后……闵家……毒杀……忽然间,好像有许多模糊的影子在他的脑子里奔窜,一个不可能又不可思议的想法闪现,配合着上辈子的记忆,那一个不可能的猜测似乎成了谜底。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脸上再也没有那种玩笑的味道,然而看着眼前又开心的开始往嘴巴里填东西的姑娘,心却又莫名软了许多。
这可恶可恨的肥兔子,丢出这样一个消息来,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高兴地继续吃吃喝喝?!他瞇着眼,愤恨的盯着她咬了一半的香辣肉丝,脑子忽然一热,俯,咬住了另外一头,还把她咬进嘴里的肉丝也给咬了出来。
沈宝珠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做,愣愣地望着他,就只瞧见他近在眼前的鼻尖,还有那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眼神。
唇轻擦而过,那股香辣的味道似乎还在她的唇齿之间,但是那男人的嘴间也已经染上。
见他轻抹过嘴唇染上的卤汁,眼神邪魅放肆得让人脸红,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慌得瞪大了眼睛,站起身连退了好几步,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好,“你、你……”
“味道不错。”萧文瀚嘴角一勾,像个得手的登徒子。“我走了,有空我们会再见面的。”
这夜,换沈宝珠难得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只要她一闭眼,他那邪魅的得意笑容就会在眼前晃啊晃的,香辣肉丝的味道也好似残留在唇瓣上挥之不去,热热辣辣的恰如茱萸化在唇舌之间,让她忍不住一阵阵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