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云不下雨,世间无理不成事。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传说多不胜数,魑魅魍魉,鬼神精怪,貌似荒诞难解,但只要仔细研究,其实都有根脚可循。
三北采油厂退休办,老旧的建筑散发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特有的灰暗冷硬气息,孙京飞和宗教办一干人等已经将这里内外封锁,会议室里,孙京飞正端着卷宗看得很仔细。
一共有三个人是离开之后又被找回来的,分别是太极剑表演队的总教练陈芝芳,离开时间是顾天佑找到这里前的十五分钟,理由是回家给老公公做饭。陈芝芳的老伴儿是准东油田前任党委书记,三年前病故,留下个百十来岁的公公常年卧病在床。一直由陈芝芳照顾。
第二个离开的叫李梦熊,是表演队里唯一的男性,七十岁,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来到西疆插队,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招工进入油田系统工作,没退休以前曾&}.{}经和约什库勒在厂保卫科共事。
此人身上存在极大疑点,就在昨天下午顾天佑到此拜访的时候,他借口上厕所离开后便没再回来,并且也没有回家,之后一直到次日上午才回到表演队。上一次排查的时候,这个人一直称病在家卧床不起,有多人作证的情况下,宗教办一位工作人员还亲自去医院核实了病例和住院日期,因此才没人发现这个人竟然有一身极强的功夫,孙京飞第一次接触便发现此人功夫之高已达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籍籍无名,隐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第三个是负责打更的老头,因为身份资料缺失,具体年龄只听他自己口述说是九十五岁,单位组织部门掌握的情况也很少,参加工作的时间是在上世纪50年代。孤寡老人一个,五一年结过一次婚,两年后妻子病死便没有再娶,一生无儿无女,在这个地方干到了退休,高风亮节了一辈子的老党员,多次放弃公房分配的机会。住了一辈子单位宿舍,退休后发挥余热,一直独居在此。
他昨天下午在接待顾天佑拜访后便出门吃饭去了,这老头喜欢吃面,上年纪后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单位食堂馒头稀粥,下午就去三里地以外一家小面馆吃一碗乌冬面。这件事已经得到面馆老板的证实。老头回到单位的时间与他走到面馆吃碗面后再回来所需时间基本吻合,三个嫌疑人当中,他的嫌疑是最小的。
孙京飞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转身对身旁的助手说道:“去把陈芝芳请过来一下。”
案情重大,几名重点嫌疑人都被强制留下接受调查,这会儿自然是随叫随到。不大会儿陈芝芳来了。孙京飞起身相迎,口称大姨,先请了打扰的罪过,再说道:“夤夜把您请来是有些事情请教。”
陈芝芳理解的点点头,道:“上年纪的人觉少,谈不上打扰,你这也是为了工作,有什么就问吧。”
孙京飞想了想,问道:“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李梦熊的,我们了解到他跟您是从同一个地方下乡来到这里的?”
陈芝芳点了一下头,道:“实际上我们还是一个中学的校友,他比我小一届。”
孙京飞道:“他身上的功夫极高,我们办公室的一位功夫门子里的高手形容说,他这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您知不知道他出身是哪个门派?”
陈芝芳道:“禅武宗,心意把,虎鹤双神,五行圆满,单论功夫修养,你母亲手下那几个圆满大宗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虎鹤双神指的是他合拳入道修成了两大拳意道相,五行圆满说的是他的七魄中的五脏精魄都已圆满。这样的境界虽然没达到王宪和胡如梦的高度,却也未必逊色于王宪手下新院首李一夫,会首刘二河那个层次了。
孙京飞道:“我想知道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会留在西疆这么多年?”
陈芝芳面皮微红了一下,不耐道:“这个老不死的没出息,为个女人耽误了一辈子。”
孙京飞何等聪明,闻言理解的点点头,又问道:“您呢?您为什么留在这边五十多年,甚至不惜放弃了回到京城生活的机会?”
陈芝芳愣了一下,随即道:“他为了女人,我却是为了男人,你大姨夫的成分不好,他爸是研究考古学的,那时候俗称臭老九,所以他回不了城,我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就决定留下了。”
如果爱,就不必问代价。
孙京飞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我们现在认为李梦熊有重大作案嫌疑,所以才要详细了解他的过往。”
陈芝芳微微一怔,道:“不是说已经查实了,凶手是约什库勒吗?怎么扯到老李身上了?”
孙京飞道:“约什库勒已经抓到了,身受重伤,幸好找到他的人身具奇能,妙手回春又把他救活了,您也是龙兴会出身,有些事情我也不必对您隐瞒,王宪到西疆了,也在追查这个无影剑杀手,不知怎地听说了这件事,找到了那个救下约什库勒的人,结果他们之间恶斗了一场。”
“能跟王宪恶斗一场?”陈芝芳道:“这个人很了不起啊。”
孙京飞道:“此人跟我亦敌亦友,高术江湖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的确够资格成为王宪的劲敌,只是这人先前旅居北美的时候受了些伤,一直没能痊愈,与王宪交手后,虽然暂时把王宪逼退,他自己却也受了重伤,要不是忌惮他身边人报复,恐怕他未必能活过今晚。”
陈芝芳道:“这么了不起的年轻人还真是难得,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怎么跟老李扯上关系的?”
孙京飞道:“约什库勒醒了,提到了李梦熊就是传他功夫的人,可惜他语焉不详,来不及说太多就又昏迷不醒了。”
陈芝芳道:“不可能是老李,他那个人一辈子窝里窝囊胸无大志,传约什库勒功夫不代表他就懂无影剑杀人的手法,这事儿你们肯定搞错了。”
孙京飞道:“请您过来就是想跟您问问,李梦熊练剑吗?”。
陈芝芳不假思索道:“练,但是肯定不会那个什么无影剑,以他的功夫修养,什么兵器拿到手里都能玩儿的很好,但好归好,绝对达不到月兑手飞剑如臂指使的程度。”
孙京飞点点头,又问道:“您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海外有什么亲人没有?”
陈芝芳想了想,道:“他有俩孩子,老大继承了他的功夫,很小的时候就送回京城了,现在有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前些年还经常回来看看他,这几年很少见到了,老二是个闺女,大学毕业以后又出国留学去的日本,也有十好几年了,后来听说她哥哥给安排在使馆工作了,这孩子知道父母感情不和,对她爸爸冷的很,多少年都没回来过。”
孙京飞道:“您知不知道他大儿子在什么单位工作?”
陈芝芳摇头,道:“那小子十几岁就送出去当兵了,之后户口落回了爷爷女乃女乃家,我得有三十年没见着了,老李几乎从来不说儿子闺女的事情,我们家你大姨夫在病床上躺了五年,去世才三年,我一个寡妇不方便跟他接触太多。”
孙京飞又问道:“李梦熊教约什库勒功夫这事儿您之前知道吗?”。
陈芝芳道:“这事儿我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老李瞒的死死的,那个小库勒是老李下乡的刀剑镇人,参加工作以后就在老李所在的钻井队,俩人投缘我是知道的,工作方面是多少年的师徒关系这个我知道,至于传了真功夫这事儿我可真不知道。”
孙京飞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也相信您先前不是有意隐瞒,行了,没别的事情啦,您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
陈芝芳低头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道:“你们还应该再仔细调查一下,老李他功夫虽然高,但是甘心情愿的在这个地方窝了一辈子,没道理七十岁的人了搞出这么多是非来,还有那个小库勒,挺好的一个孩子,特别耐心细致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孙京飞笑道:“先前伤的挺严重,被我朋友医好了,相信很快就能活过来开口说话,如果这件事真是李梦熊所为,我们将很快掌握有力的证据。”
陈芝芳出去了,孙京飞回到桌子旁,打开档案卷宗看了一眼,然后拿出电话来打给顾天佑。
“消息传出去了,大致经过是这样????????????”
顾天佑举着电话认真听着,道:“你觉着李梦熊有多大嫌疑?”
孙京飞道:“这个人我今天上午的时候亲眼见了一面,给我的压迫感很强,楚灵珊说这个人的精神修养不在灵山圣师之下,刚才陈芝芳告诉我说他是双魂通神,五脏精魄大圆满,实力非常强,这样的人物就算领悟到了什么特殊的技能,想要隐瞒也是很容易的,而且陈芝芳还提供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李梦熊的女儿在东瀛留学,并且还在外事部门工作。”
顾天佑想了想,道:“你把其他有嫌疑的人的资料也给我传过来,我的感觉不是很对,这个约什库勒简直就是送到我手里的,偏偏伤的又是这么重,甚至都不能开口说话,精神上似乎也有些受损,先前醒过来一次,问他什么也没什么反应,我已经请胡前辈帮忙医治了,一时半刻的肯定指不上他了,这个李梦熊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人家摆在咱们面前似的,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他,根据我的经验,越是这样就越应该慎重。”
孙京飞道:“你丫就是属曹贼的,疑心病太重,你在那边动动嘴,老子却要跑断腿,这个李梦熊有明显作案嫌疑,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唯一能够操纵约什库勒的人,我不理解你还在迟疑什么。”
顾天佑没理会他的话,转而问道:“你把我和王宪火并受伤严重的事情说出去了?”
孙京飞道:“完全按照你要求的,一个字都不错告诉给了我大姨。”
顾天佑道:“很好,接下来就剩下等待了,如果到明天早上一切正常,你就对李梦熊实施抓捕。”挂断电话,眺望住宅外的夜景,雾霭弥漫的湖面,氤氲升腾的地气热能在这深夜之中映照星光,闪现出迷幻的光泽。回眸望雪山方向,白雪覆盖的山头折射着夜空的光辉,漆黑的大山隐约有光点透出,时而跳动,忽而寂灭,平增几分灵韵鬼魅。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