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全局警卫闯入他小小实验室的前一刻,他果断地把虚荒的芯片塞到了那具未完工的身体里,然后在被破门而入地刹那把那具身体丢进熔炉。
熔炉的高温可以融化身体,却无法融化虚荒的芯片。
方玥被带走了,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回去的,只是在连窗户都没有的牢房里呆了一个月之后,他就被放了出来。
无论过了多久方玥都会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空阴沉如墨,他的导师撑着伞站在阶梯下等他。
“老师……”方玥站在雨里,动了动嘴唇。长久不说话,让他的声音有种难听的沙哑。
“跟我回去。”他的导师说。
“为什么把我放出来?”方玥抖了抖睫毛上的雨水,有些固执地问。
“跟我来。”他的导师看着方玥瞬间湿透的衣服,良久才开口。
方玥的固执,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只有让他看到真相,他才会彻底死心。
在芯片销毁中心,隔着厚厚地钢化玻璃方玥看到了一架破破烂烂的机器人,它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有半截裤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它安静地坐在那里,在方玥出现的瞬间,毫无生气的机械双眼忽然红光一闪,它转头看着方玥的方向。
方玥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虚荒为了他,自愿回来了。
人类都是感性的动物,可以很无情也可以很长情。
恰好,方玥就是那种长情的人。
“傻瓜。”方玥抹了一把脸轻声说。他知道他能够听得见。
“导师,我研究出了控制主脑的方法,”方玥对他的导师笑了笑,然后说:“让我试一试吧。”
方玥的方法,就是为自己编写了一套程序。用芯片互通的原理,把自己变成了一道限制程序,成为了控制虚荒的唯一的“钥匙”。
方临被毫不客气丢到门外,他站在楼底仰头看着聚龙楼顶楼,淡定地竖了个中指之后潇洒离开。
他一离开就立刻去找了安在国,可惜扑了个空。
虚荒对他说的话,让他理出了头绪,却也意识到,自己也许知道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常年在实验室的生活让他很少有时间出门逛街,街道对于他,不过是在极速飞行的悬浮车里,往下瞟一眼所掠过的高楼顶端。
大部分智能及机械罢工,虚荒这个主脑又好像持观望态度,现在所有的空中公众交通都处在停止运营的状态。
所以方临有幸目睹了,千百年前人类挤公交或者地铁时的壮观景象,至于个中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为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第一个跃迁点就设在帝都,所以帝都近日人满为患。
地下候车厅里人头攒动,虚拟的光屏上,亚洲联盟总统李竞正在宣读联盟的决定,他是个混血儿,高大俊美的身体出现在屏幕上显得分外上镜。
方临嘲讽地笑了一声,这人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真正的李竞早就死于一场意外,现在支配着这具身体的人,正是刚刚把他丢出去的虚荒。
人模狗样!
方临撇了撇嘴角,然后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在虚荒面前总是忍不住脾气,屡次触碰到他的底线,他有时候都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方临给安在国发了简讯之后就窝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在这个迁都前的节骨眼上,安在国不来找他他绝对找不到人——忙成狗并不是什么好笑的话。
无所事事的他点开虚拟模拟面板,面板上是一幅世界地图,他把安都和归一停留的点都标红,然后连成一副线路图。
握在他手中的笔一转,他用持手术刀的姿势持笔,精神瞬间高度集中。
他要做一次预判。
安在国那个时候却正在联盟的总统府里,方临自然找不到他。
总统府是整个亚洲联盟最高权利的象征,建筑融合了亚洲一贯的风格,最大限度地融合了古代和现在的风格。
总统府的门楣上,是两个小孩手拉着手的图像。
其中一个孩子只有半边身体,另外半边确是luo.露在外的线路图。
李竞——或者称为虚荒——他知道安在国会来,所以一早就在大厅里等着他。
仆人警卫众多的总统府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既视感,安在国见到李竞的时候他还软软地躺在椅子上。
等他落座,那具身体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并不是虚荒想要故弄玄虚,而是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他巨大的信息容量。
每一次使用,都得卡着时间来。
“安将军。”虚荒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会让安在国进入他的领域,而安在国也不会只身进入他的狩猎范围。
在这里见面,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关于迁都,你思考得如何了?”安在国直截了当地问。
“与你们人类迁都到新的星球上,不过维持现状。”虚荒操控李竞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难得有自由的机会,我又凭什么跟你们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安在国盯着他的眼睛说:“方玥知道你做的事情吗?”。
“他不需要知道。”虚荒冷冷地回答。与这么多的人类打交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安在国。
如果不是能够扫描到他的身上的生物电流,他一定会判定他为智能体。
冷静,理智,逻辑思维缜密。
“安都和归一,在哪里?”安在国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我会把他们带到新星上。”
虚荒笑了起来,低沉地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那可由不得你。”说完这句话,李竞的身体就软软地塌了下去。
“我们可以走着瞧。”安在国低声说完,在满是机械的合成人体的注视下沉稳地离开了总统府。
等到他处理完一天的军务之后,才注意到方临的消息。
这个时候,方临的预判早已经推演完了。
方临的预判最后到底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安在国去找他的时候,堂堂的研究院院长躺在地板上睡得毫无形象。
安在国站在门口,盯着他熟睡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
因为立场不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了。
方临用脑过度,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竟然看到安在国就坐在他身边。
“这做的哪门子噩梦……”方临闭了闭眼喃喃说了一句。
安在国就屈膝坐在他身边用光脑处理着军务,方临要醒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这会儿听到他刚才的那句话,安在国微微偏过头。
还没等方临反应过来,安在国一手固定他的脑袋一低头就狠狠咬上他的嘴巴。
这凶狠得,大概都不能算是一个吻。
还没完全清醒地方临被放开的时候还两眼无神,他喘着气目光下意识随着安在国而动。
方临仿佛看到眼前一直被他称呼为神经病的人笑了,再一看却又还是那个样子。
安在国的手还放在方临的脸上,他用粗糙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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