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湛王府的侍卫提着灯笼才刚巡视完后院正往下一处去,只觉得脖子一凉,好像身后有一阵阴风刮过,回头却是不见半个人影。胆子稍小的,打了个寒颤,就怕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紧离开了。
元帝仪如入无人之境,施着轻功落在屋檐的琉璃瓦上,她知宗政去疾虽是入住湛王府,但景家有代代相传的遗训,湛王府是留给湛王爷的后人的。皇帝还不至于背上不孝的罪名,让宗政去疾住进主人房中。
那定是以贵客的身份住在厢房。
她挑了一间亮着烛火的厢房,揭开琉璃瓦确认宗政去疾是否是住在这间。竟没想到,除了宗政去疾,崔护也在里头。
只是那人并不做富贵人家子弟的打扮,而是也穿了一件深色的,站在院里绝对能很好的融入夜色中的夜行衣。这般鬼祟,定是有古怪的。元帝仪倒没想过`.``这一趟能有意外收获,低了低头,正要听个仔细偷听看着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更没想到的是那崔护虽是几次见面都是不太正经,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模样,却也算是深藏不露懂得武功。“谁!”
崔护抬头,正对上她的一双眼睛。她脸上围着面巾把口鼻遮得严实,倒也认不出来。这大半夜的上房揭瓦,宗政去疾只当是来者不善。“留刺客活口。”
崔护追了出来。她从屋顶跳下,过了两招。
崔护闻见她身上的香味,虽是大晚上的,借着月色倒也朦朦胧胧的从她身段看出了她是个女的。“卿本佳人,奈何做……”
元帝仪兴致倒是上来了。
迄今能打赢她的,就家中几位叔伯堂哥,来到皇都倒是毫无敌手了。
牧笙的武功是她教的,就是想要教出一个高手,无聊时能随时随地找个与她势均力敌的人过招。结果每回两人对打比试,元牧笙总是不出十招被她打趴。
一来也的确是技不如人,二来是顾忌着她,老说做儿子的打娘,那是要天打雷劈的,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如今难得遇到真能较量的,她刻意拉尖了声音,既是宗政去疾把她当刺客,她便干脆混淆视听,“做刺客还分男女美丑么。”
崔护见她是女的,倒也有了些妇人之仁,下手速度慢了些,并不想伤她。
她右手抓住他袭过来的拳头,轻轻一扭,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左手将他脑袋压到了石桌上,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还真是奇耻大辱了。元帝仪笑道,“你若认输,我就放你。”
本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崔护是从来不打女人的,可这般被女人摁着打,传扬出去,他日后也不必再追求姑娘,说着都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
崔护踢起右脚,元帝仪为了躲避松了手,崔护知她武功不容小觑,便动真格了。大丈夫什么都能输,面子可不能输,两人又是过了七八招,他才想着趁着对方不备,抓下面巾,看看谁这么大胆。
却又是被元帝仪用了同样的招数,抓住他的手反剪在后,同样的把他脑袋压在了石桌上。元帝仪也不伤他,只是反复的问,“认不认输,认不认输?”
宗政去疾抽出护身的匕首攻了上来,武功路数与崔护的相似,元帝仪察觉到这两人有可能是师承一派。元帝仪往左避过,先是夺下了宗政去疾的匕首,再踩住他的小腿,使得他单膝跪地。
宗政去疾从未见过这般鬼魅邪气的武学,知道自己既是打不过,也不与元帝仪硬碰,而是利诱道,“谁派你来的,许你什么好处?只要你愿意放了我们,金银财宝,雇你的人给你多少,我给双份。”
“那可不得,行有行规,我是收了银子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眼珠子转了转,顽皮道,“这样吧,我看你两倒也长得俊朗,两个都杀了,委实可惜。就杀一个吧,你们轮流说说,谁觉得自己最该活?”
崔护脸还贴着石桌呢,一个姿势固定久了,委实累,只是他想换却是换不得。他讨价还价道,“干脆这样吧,别喊打喊杀。你不说我们两个俊朗杀了可惜么,姑娘若是还待字闺中,我娶你如何?”
元帝仪笑道,“这时候你还想占女人便宜,倒是风流成性。见过画纸上的母夜叉么?我就长那模样,你也想娶?”
崔护突然就哑巴了,他承认自己贪色,这是本性,到死都改不了了。他纵使能对许多事情妥协,也不想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她见宗政去疾不做声,作势要举刀刺向崔护。宗政去疾喊了一声,“住手!”眯起眼,气势逼人的威胁道,“我好歹是一国王子,你今日若伤了我或他,即便是扶戚倾尽一兵一卒也是要找到你,碎尸万段的。”
元帝仪呵呵笑道,“那也要能找得到我才得。”
“我若死了,两国说不准便是要兵戎相见,只要你脚踩着这片地,终归是要受战火波及。”
元帝仪道,“我没见过打仗,若扶戚真会为了区区一个王子,挑起战火,我倒也想看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什么惨况。”
她再起举起刀子,宗政去疾倒是不顾自身,伸过手来要救崔护。她又送了宗政去疾一脚,手一掷,将刀子插在了树干上。
这扶戚第一勇士教的徒弟也不怎样,她顿时心中平衡,若不是沽名钓誉,就是所有高明的师父都多收到不成材的徒弟,不关师父的事,那是徒弟资质不好,这牧笙也无话可说。
分了高低,又是把人戏弄了,她也玩够了,“下次再来刺杀你们,让你们多活两天。”她轻笑,跃上树再跳上屋顶跑了。
崔护直盯着元帝仪消失的方向,说出了方才宗政去疾心里的疑惑,“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身法这么诡异。还是根本是我酒池肉林糜烂的日子过多了,身手退步了?”
“这人武功极高,也不晓得是什么目的。”就因为崔护要偷偷来,他才故意把守厢房的侍卫支开,没想到倒是方便了他人。宗政去疾脑子倒也清醒,“我看那人不像刺客,若是刺客,正占上风,怎么可能打了你我两下就走,倒像是在逗我们。”
崔护却不认同,“大半夜有觉不睡,不是刺客,不是做贼,冒着被抓的风险,进湛王府就为了逗人?除非那人是个疯子。”
“你与她打斗,可有看到她身上背了什么包袱盗走了什么财物,要是贼,这般高强的武艺,拿了东西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还要逗留。”
“谁知道,或许偷了什么珠宝藏在衣服里呢。”总之他就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疯子,“今夜的事,你可不许对别人说,包括靡初。”
真是有辱师门,他自当是不敢认做天下第一的,但也从没想过有一日被人摁着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行事诡异,但也不像是来取我性命。”他伸手道,“靡初不是要你带东西给我么?”
崔护朝怀里掏了掏,抱怨道,“早知今夜会这么倒霉,我就不来了。”他把令牌扔了过去。宗政去疾接过,自然知道这是军营调兵的虎符,没想到真是让凤靡初这么快拿到手了。
宗政去疾将令牌扔到了元帝仪消失那方向的围墙下,“本还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那人虽是来的莫名其妙,倒也算是帮了大忙。”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朝手上划了一刀,“快走吧,我要喊人了。”
崔护翻出了围墙,随后宗政去疾的声音飘了出来,“快来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