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昨日是甘府羊夫人的三十岁生辰,羊夫人的夫君甘凤是六品的飞骑尉,是从西北战场上下来的有功之臣,因为腿受伤留下残疾,再也无法出仕也不能再入军中,身上便只得这一个六品勋官,在家赋闲养身体。
在江南权贵云集的扬州,一个没有任何实职的六品的散官实在不算什么,甘家虽然也算是世家,但算不上名门望族。但是羊夫人的嫡亲弟弟是羊昀,不管这羊少史最后能不能做成“广陵候”成为“未来广陵王”的父亲,这江南众人都看清楚了,这个代领藩地的广陵郡主不是个等闲小娘子。
本朝的规定,第一任藩王过世之后,第二代继承的便只有第一任的一半,第三代便只有第二代的一半,以此类推,这个法子极好地限制了藩王做大的可能性,而且藩王虽然权利不大,但是身份尊贵,又能`够监视和限制地方大员和那些封疆大吏。
这江南地面上的吴王殿下盛年离世之后,原本几郡的藩地变成了一郡,势力大为缩水不说,麾下的利益集团也分崩离析,就连能够招婿承嗣的广陵郡主自个儿本身也成了一块人人想吃的肥肉,可是这五年下来,这位小娘子不仅稳稳地把持住了自己藩地之内之应有的权利和利益不说,这两年江南诸位身在在权利场中的权贵们都感觉这位小娘子愈来越有威势。威势是什么?不是气度高华容光慑人,而是来自手中实实在在的力量的博弈。难怪当初吴王殿下没儿子却一点不着急,专心好好教养独苗女儿。
如今这位小娘子才十八岁!以后还不知道会多厉害呢!
广陵王府的长史大人是五年前皇帝陛下亲自指派的,但是这位长史大人如今只管些明面上的事,大多实务都是这位羊少史在管理,极得郡主信任。
所以,交好羊昀羊子曜是必须的。
所以,甘府羊夫人的三十岁生辰,前来祝贺者众,高朋满座。
但是今天诸位夫人津津乐道的不是羊夫人的生辰多么热闹,而是白梨观玉清小仙姑献给羊夫人的贺礼——羊夫人的一副肖像画。
太精致了!太栩栩如生了!
三尺长的竖幅,画卷上,羊夫人手执纨扇,坐在一丛牡丹畔,嘴角一丝浅笑,美丽又端庄,如若真人一般随时会踏出画卷走出来。
羊夫人当众打开这副贺礼后,笑靥如花,开心得无以复加,嘴中直道:这幅画她要好好地保存起来,等到七老八十容颜不再的时候,再打来来看,多好的念想啊!
立刻所有夫人们的心都被猫挠了!
谁不会老啊?
谁不想青春永驻啊?
可是衰老是必然的,满脸皱纹是躲不过去的!
可是像这样在容光最盛之时,将青春容颜留驻在画卷中,无疑是个好法子!方才不辜负自己的年华韶光!
其实画画很多人都会,但是著名的大师都是男的,而且一般都是身份不低的人,人家画画只是爱好,不可能专门请来给自己画像,而且,男女有别,就算人家好说话,也不能请啊……
女子也有画画画得好的,但是太少了啊,尤其是这种人物肖像画更难,能画出几分神韵来的简直不要太凤毛麟角好不好!
这位玉清小仙姑,能把人物肖像画得这样生动,这样细腻,这样传神,跟真人无差,而且她还是个女道士,这样的身份不要太合适好不好!
于是乎,玉清小仙姑顿时成了扬州贵夫人最炙手可热的座上宾……
但是秦暖知道,这样会把自己画画画到累死!
于是秦暖在接待了第一位前来求“文艺写真照”的贵夫人之后,就对第二位第三位夫人说了:慢工出细活,这样的工笔写真画最少得四五十天出一张,而且平时自己还得念经做功课,还要为郡主祈福,所以,只能两个月出一张活儿……求原谅……
当然,如果只是不到二尺长的小像,就只要一个月
慢工出细活?两个月?
这个慢工还真够慢的!可是,想一想那样栩栩如生美丽传神的肖像,银牙一咬,好!
而且没有一位夫人选择不到二尺长的小幅!
于是现在玉清小仙姑的画画任务排到了一年后……
这段时间里,秦氏还有李琨以及秦康时常来看望秦暖。
有趣的是,秦氏从来不和李琨一起来……
变化最大的是秦康,当然不仅仅是姓名变成了李康。
用秦氏的话说,这孩子简直是越来越皮实了,就差上房揭瓦了,不知道原本那样一个乖巧斯文听话的小孩怎么就变成这样一个皮猴儿了?
但是嘴里虽然在抱怨,但是那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心,秦康的身体现在非常地健康,性子非常的活泼,这正是秦氏和秦暖多少年来一直期望的。
这都是李琨的功劳。
李琨的性子作为一个成年人是很不靠谱的,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没有小孩不喜欢李琨这样性子的,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爹?李琨可以让李康小朋友去干任何调皮的事情,爬树抓鸟翻墙、撵猫打狗、和小朋友吵嘴打架都是日常必须有的活动……当然最初是李琨“怂恿”和“教唆”的,在李琨的眼里,不调皮的小男孩简直不叫小男孩!
这大概就是亲爹和继父的区别。
而且再也没有人怀疑李琨不是秦康的亲爹,因为父子俩的五官轮廓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如今李琨也不再是刚回来时那副凄惨憔悴的模样,干枯的脸上也有肉了,皱纹少了好多,腰背也挺直了,精气神也恢复了,又有了些风度翩翩的英俊模样,虽然面皮不比从前如美玉一样,显得粗糙黑黄了一点,虽然眼角有点皱纹,但是依旧中年美大叔一枚,还是带有沧桑感的那种,走在街上会被不少大婶儿小媳妇偷看……
秦暖对于家中这样的变化,比较放心,尤其是对弟弟的变化感到很舒心。
在秦氏带着李康走后,秦暖站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暮色渐起,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只是心中唯一的结是外祖母的死,她心中一直不敢去细想,也因为自己的太弱小,无法去查证真相,可是,她的身上毕竟流着静悯仙姑的血,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模了模空荡荡的脖子,不知道那夜来取走这块玉的是谁?
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夜,秦暖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之际,鼻尖又嗅到了那抹幽香,令人舒适又松弛,只想进入梦乡,她竭力抵抗,可是还是片刻间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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