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又愤怒的人层层叠叠地堆簇在城门口,哭叫嘶喊着:“开门!开门!”
挤不到门口的,则拍打这坚硬的城墙:“开门!开门!”
远一些地方还有人在往城门口处跑……
侍卫们握着刀聚拢在一起,将李猗和孔温等人围在身后的圈内,紧张地看着周围一群群奔跑的人群。
他们这一小圈人就如人群中的孤岛,风浪中飘摇的小舟。
孔温哭道:“天呐,怎么会这样!”
原本好好地在审问问贪污赈粮的案子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李猗道:“被奸细利用了!灾民们本来就饿得要疯了,想进城,他们这样一喊,就都疯了,都想趁着这机会进城!就算没这个念头的,也跟着人一起疯起来了!”
秦暖默然,愤怒又绝望的人群,现在哪里还会想到事件的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半个多月在生死线上的挣扎,能有几个还是头脑清醒的?
他们只剩下唯一的最简单最原始的渴望:进城!
她看了一眼陆昌,如果没有人贪污作祟,灾民们没有饿得这样狠,这样绝望,也不至于就到这个程度!
这人怎么就这样利欲熏心胆大包天!
孔温道:“郡主,现在怎么办?”
城门已经关了,他们也进不了城,他带的那些衙役哪里顶的了用?倒是李猗身边有一群彪悍的侍卫。
这时候又有人喊:“杀了狗官!”
“杀了狗官报仇!反正我们活不了!”
“杀狗官,报仇!”
失去理智的人群又转过头来向这边聚集包围。
金吾卫们挥舞着钢刀,吼道:“谁敢靠近,就地斩杀!”
“退后,否则格杀勿论!”
“退后!”
直面雪亮锋刃的前排人们,还是有些害怕的,一时间倒也停止了往前的步伐,可是后面的人却挤挤攘攘地往前涌,所以包围圈还在缩小。
李猗命令道:“传:谁再乱动乱嚷,就是造反!”
于是程钧和薛良弼带着所有人一起齐声吼道:“止步!谁若举步便是造反!”
“止步!谁若举步便是造反!”
一百多人齐声呼喝还是有些威慑力,拥簇的人群慢慢停了下来。
还是人喊道:“为什么不查粮?为什么包庇狗官!”
“我们要查粮!”
“要查粮!”
一人呼喊,数人附和,随即就变成了千百人叫嚷。
“谁说不查了!”丁银大喝了一声。
人群微微一静,继续乱糟糟地叫嚷“查粮”“查粮!”“要查粮……”
查粮就必须开城门,可是现在这情形,却是坚决不能开城门的。
人群又挤挤攘攘地向前逼近。
程钧和薛良弼回头看李猗,那眼神很明白也很急迫:“要不要动手砍人?”
李猗脸色铁青,却没有下令。
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秦暖紧张地揪住了李猗的一小片衣角,生怕她开口下令诛杀。
毕竟这些人太可怜!
若真动手,装备精良的金吾卫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自然如砍瓜切菜一般,势必血流成河,最终可能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砍了些人之后,其余人就吓住了,就散开;一个是灾民被激怒,群起而攻,他们虽然个体弱,但是人数怕有两万,这百来号人很容易就被淹没了。
当然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这些灾民失去了理智不说,何况还有人在其中存心煽动。
羊昀突然出声道:“郡主,告诉他们泗州是如何决堤的!”
李猗长眉一挑,对丁银道:“告诉他们!”
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泗州决堤,朝廷已判定是人为毁堤,可是这些灾民那时已经在流浪逃难的路上,挣扎在生死线上,哪里会知道这个消息。
丁银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知道泗州是如何决堤城破的吗?”。
果然人群的嘈杂声小了,家园冲毁,亲人亡失,无数人葬身水底……这是所有人最撕心裂肺的一幕。
丁银道:“其实是被人毁的!”
什么?人为毁坏!
原以为是天灾,竟没想到是人祸!
顿时人群如沸油锅里撒了一把盐,愤怒地嘶吼起来——
各种嘶喊怒骂都有:从黑心烂肝禽兽不如丧尽天良到十八层地狱所有骂人的词汇都能在这里听到,有人边骂便嘶声痛哭……
其中隐隐也有“胡说八道”的声音,可是完全被淹没在愤怒的声浪中了,没人注意。
“朝廷查出来毁堤的就是南面逆贼派出来的奸细!泗州刺史因为失察,已经被处斩!”
丁银郎朗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所以,今日查粮,你们千万不能乱来,那边的逆贼就等着这边一乱就打过来!你们命大没被水淹死,别死在逆贼刀下了!”
就在此时东面的远处传来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声。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喊着“逆贼来了!”“逆贼来了!”
慌乱的人群顿时开始四散奔逃,然而因为之前拥挤得太紧,就挤成了一团,有人被挤倒,被踩踏,四处是惊惶的叫声和哭喊声……
丁银大怒,吼道:“不许乱跑!不是逆贼!是扬州士兵!”
李猗气得脸色铁青,丁银若不说后面那句话便不会造成这样的恐慌动乱!
虽然他是好意,可是这个时间点也太特么凑巧了!
上百侍卫也在李猗的命令下齐声呼喝:“肃静!肃静!不是逆贼!”
喊了半天,慌乱的人群才慢慢平息下来,只是这一会儿工夫,又不知有多少人受伤甚至被踩踏身亡。
远处的骑兵很快就奔近,前面高扬的旗帜上是“精卫”两字,还有装饰着五彩羽毛的旗帜,上面绣着一只红色羽毛的尖嘴小鸟,有两根长长的尾羽。
孔温看到旗帜,喜极而泣,抓住莫文检的手臂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没想到郡主的‘精卫营’来了!”
莫文检也惊喜交加地擦起了眼泪,今天这一遭实在吓得太狠,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群撕成碎片。
那队人马驱近后,为立刻随着首的银盔银甲的将军手中挥舞的号旗分开,成圆弧状将灾民们包围了起来。
虽然他们人数也比灾民少得多,可是盔甲鲜明,长长的陌刀寒光凛凛,个个都骑着高大的骏马,手上都举着长弓,搭箭上弦,对着下面的人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