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着眼前空白的撒金宣纸默声不语。
对面的刘太医时不时地拿袖子擦着汗,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怎么办太子倒是说啊,我年纪大可经不起吓唬啊。
“笔墨,你领刘太医去给庄氏诊个脉,看仔细了。”太子道。
见刘太医跟着笔墨走了,太子这才吩咐谭晨:“去查齐王府从选秀以来的动静,一举一动都给我查清楚!”
不论这是谁下的手,无疑都是对他的挑衅。
不把这个母后黑手揪出来,他就不姓封!
庄昭正在屋里看书,听说太子让人来请脉还有点奇怪,这也没到请平安脉的日期啊。
再一看,居然是刘太医而不是于太医,心里就更奇怪了。
“庄主子吉祥”
刘太医隔着紫檀木漆百花曲屏请了个安。
“起吧。”庄昭道,“难得今日是刘太医来请脉,可是于太医有什么事耽搁了?”
声音像百灵一样娇俏,刘太医回道,“于太医并无不妥,臣乃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太子妃娘娘请脉。殿下吩咐微臣顺道来给主子请脉”
好好地,皇后怎么会想到派太医来给太子妃请脉。
庄昭不解,伸出手道,“有劳太医了。”
细白的手腕上绑上金线。
刘太医闭着眼把着脉,半响才起身道,“娘娘身子康健,小主子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有问题于太医肯定早就诊出来了,太子真是关心则乱。
刘太医心里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一向稳重的太子也乱了方寸。
白茶解下金线还给刘太医,递给他一个荷包,笑道:“有劳太医了,这个拿着吃茶把。”
请脉打赏是不成文的规矩,刘太医也不推辞。
笔墨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殿下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你去吧,纸砚,送送他。”庄昭朝纸砚使了个眼色。
纸砚颔了颔首,送笔墨他们出去。
过了会纸砚回来道,“像是太子妃娘娘也受了五石散的影响,殿下不放心主子,这才让刘太医来看看。”
又是五石散?
她静下心,”白茶,去把上次我理的名单拿来。纸砚,你再仔细看看。或者干脆交给殿下吧。“
给完名单,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让白泠拿来了笔墨,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了庄家。
太子晚上还过来用了膳。
庄昭和他提了一句。
“五石散是禁方,知道的人不多。其中有一味药更是少见。庄家名下有几家药铺,我会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下,看有谁最近买过这些。”
庄家的百草铺别说京城了,整个大符都是鼎鼎有名的,到她嘴里就成了几家药铺了。
太子失笑,给她盛了碗汤,“这些事有我呢,别多想,来,喝碗汤。”
庄昭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最近恨不得她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干。
这样养下去,她得胖成什么样啊。
她捏了捏手臂上新长出来的肉,顿时觉得碗里的汤也没那么好喝了。
她别开眼,不去看那碗色泽诱人的汤,“我吃饱了。”
这么快?太子挑眉。
自从她怀了孕之后,每次都吃得挺多。有时候他吃完了她都还吃得津津有味呢。
“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太子道,“谭晨,让他们换一桌。”
“别,我是真吃饱了。”庄昭忙阻止道。
太子看了她一会,才道,“那就算了。”
完了完了,看样子要糟。
庄昭忙拿起调羹把汤喝完了,干巴巴地道,“好像又没有吃饱。”
“谭晨,给她再盛碗饭。”太子吃了口小青菜,看也不看她道。
庄昭眼睛转了一会,吃完饭就腻在太子身上,美曰其名给他捶背。
“免了。你给我好好呆着吧。”太子起身,让谭晨把抱来的折子拿来。
他现在要处理的折子早已经不是单纯的请安帖了。
特别是恭顺贵妃怀了孕之后,皇帝放权的速度又加快了。
这点让原本颇有微词的臣子们都闭上了嘴。
皇帝分得清轻重就好,他们也没必要锱铢必较,犯得上嘛。
太子妃这边的事,太子手下的人查了好几天,才把线给模透了。
最后的矛头指向不出众人所料,就是齐王府。
“把东西原封不动,给皇爷爷送去。”太子淡淡道。
自己起身去了坤宁宫。
皇后也叹一声,“齐王妃,就是性子太要强。”
和齐王凑到一起,就冲着皇帝那个位子使力呢。
没想到齐王死了之后,齐王妃还没死心,要拉着太子宫里的人做垫背呢。
“这么说,董氏,也算是被她害了。”皇后有点矛盾。太子妃做的事情太出格,她心里早有想法。但是现在证明是五石散所致,她又不好责怪太子妃。
太子不语。
皇后看他一眼,“奕儿,你从小到大自己最有主意,我本来也不想多说。”她坐在堂上,太子的表情一览无余。
“现在阿巽记在董氏名下,他就是你的嫡长子。即使是为了他,你也不能太过偏心了。”
董氏差得太多,自己根本立不起来。
若是太子再偏心一点,她这个太子妃根本名存实亡。
到时候阿巽的地位也连带着会受影响。
皇后现在养着阿巽,情分自然不同。
难不成还得出手帮一下董氏?皇后思忖。
“娘娘放心,我自有分寸。庄氏,也不是僭越的人。”
这样护着,皇后没有说话,戴着护甲的小指在桌上轻轻划了下,留下一小道划痕。
皇帝看到了证据之后,半响没有说话。
他嘴角翕动,最后长叹了声,闭上眼道:“赐齐王妃酒。”
什么酒不言而喻。
原忠领命而去。
齐王妃见他来很淡定地笑了笑,“这么快啊。”
她感叹了声。
她还没来及让太子妃陪葬就被发现了,真是可惜。
“齐王妃,皇上赐你美酒一壶,请用吧。”原忠甩了甩拂尘,眼中如古井无波。
他处理过的人太多了,齐王妃不过是沧海一粟,算不得什么。
齐王妃站起来,神色决然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宫里的药,见效很快。
齐王妃去的没什么痛苦。
原忠撇开眼,“处理了吧。”
他走出房间,抬头看了看天。
坐井观天,害人害己啊。
齐王府败落得很快。
几年前还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齐王一派,转眼间就鸟兽群散。
至此,太子才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过一两个月恭顺贵妃就要生产了,皇后派了接生嬷嬷过去,却被恭顺贵妃的人挡了回来。”听说恭顺娘娘自个儿去皇上面前求了两个嬷嬷。“郑嬷嬷给皇后按着肩,平和道。
皇后闭着眼,嗤笑道:“那就随她,也省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倒要赖在我身上。”
恭顺贵妃不想让皇后插手,皇后也乐得清闲。
“娘娘,小公子醒了。”袖韫轻声道。
皇后一听就睁开眼坐了起来,笑道:“快抱来我看看,这混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一天比一天多,好容易醒了,我可得抱个够。”
郑嬷嬷笑道:“好好好,没人跟您抢。您啊,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阿巽长大了许多,头上的胎毛越发浓密了。
皇后模了模他的头发,“长得真快。”
郑嬷嬷看着笑嘻嘻地阿巽夸道,“可不是,将来一定能像殿下一样玉树临风。”
袖韫在旁边垂下了脸,面颊浮现出迷人的红晕。
皇后和郑嬷嬷说得高兴,也没注意到这边。
“皇上驾到。”
皇后抱着阿巽起身,正要行礼就被皇帝扶起来了。
“阿巽,来见过你太爷爷。”皇后笑着逗阿巽,他手指放在嘴里吮着,看到皇帝的脸凑过来,他咯咯一笑,把带着口水的手拍到了皇帝脸上。
“臭小子。”皇帝笑着模了模他的头。
“袖韫,拿帕子来。”皇后朝后面吩咐道。
皇帝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后面,果然见一美貌女子穿一袭青衣娉婷而来。
“皇上请用”素手呈上绣帕,国色天香的脸垂的低低的,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
皇帝拿过帕子,捏了一下她的手。
袖韫脸一红,忙抽出手,心里有点气恼皇帝为老不尊。
皇后好像什么都没发觉一样,继续跟皇帝说笑。
皇帝呢,也应和着,就是眼睛的落点时不时朝旁边跑去。
阿巽玩了一会又累了,黑黑的眼睛闭了起来。
皇后让人抱下去,跟皇帝道:“还没问皇上呢,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其实皇后心里还是有点底的,也就是因为恭顺贵妃那档子事。
果然就听皇帝道:“没什么大事。今天穆氏来找朕,说是要两个嬷嬷。朕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赐给她过,给完了才听原忠提起,特意过来给你陪个不是。”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可难说。这宫里哪个嫔妃有孕不是让她给嬷嬷的?
怎么皇帝到了这会就不记得了呢?
皇后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当特意跑一趟。让原忠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
皇帝道:“刚好批完折子出来走走,倒有点馋你这里的酸梅汤了。”
“这还不简单。袖韫,去盛碗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