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摇摇头,“何小大夫未曾说明。”
苏容意沉眸。
她的药不能治寻常的病。
难道……
又是蛊。
她深吸一口气。
她早就猜到,二牛必然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用就用了吧,何小大夫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心。”
“可是他却不应该私自用小姐的药!”
鉴秋忿忿不平,对于何晏闻“一贯老实厚道”的评价完全推翻。
这时候怎么怪怨他都是于事无补的,而宋承韬又到了谢邈手里,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解决这件事。
苏容意觉得此时陷入的麻烦,已经让她无暇去顾及这蛊术一事,但是她又做不到甩开手,因为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件事既然开始了,恐怕不掀起什么风浪,是不会结束的。
苏容意吩咐忍冬回金陵城中,何晏闻那里请他不要愧疚,但是也要请他到此为止,并且对于病人的病因不要再做任何深究。
她原本想将宋承韬的药方,施针方法让忍冬转告给何晏闻。但是一想到何晏闻的医术和宋承韬恐怕还是有些差距,便决定不做此冒险的尝试了。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忍冬走后,鉴秋不免忧心忡忡。
谢邈拿住了宋承韬,必然是查到了薛小姐与他之间的联系,他应该不会直接把宋承韬带到皇帝面前去揭穿薛小姐的身份。
因为从那时候太后护下薛小姐,皇帝猜疑谢邈开始,这件事就不单纯是她一个的事,而是成为了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斗法。
皇帝可以不在乎这个假薛姣,但是他确信刘太后为了治言霄,必然留下后招,他关心的,就是这个“后招”。
苏容意眼中亮光闪过。
谢邈八成已经断定她就是这个后招,但是他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对刘太后的重要性。
可谢邈这人,是个做事只论结果,不究过程的人。
手段狠辣,不计代价。
也是因为这样,他虽然很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却也很快被皇帝猜疑。
经过上次的事,他似乎也有意改变了自己的行事。
何况要把她像当初拿薛姣时一样掳进宫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苏容意的利益,如今连着偌大的苏家,她还顶着白旭未婚妻的名头,苏家对她虽然未是真心,但是她这般重要的价值,苏家是绝不可能将她相让。
“先去请言少爷帮忙,寻一寻宋大夫的下落。”
她能做的,就是等。
不出两日,恐怕苏家就会来人了。
其实在秦护卫的人进金陵给言霄报信之前,言霄就知道了宋承韬的事。
阿寿被他派去跟着柳昶一队人。
这伙人后来便围了宋承韬的草庐。
言霄琢磨了一圈:“镇国公今日可真是一再冲动啊。”
“少爷有何打算?”
阿寿问他。
其实凭他们的本事,并非没有把握把宋承韬救下。
但是言霄没有吩咐。
“他掳宋大夫能有什么用?揭穿薛小姐的身份?”言霄道:“谢邈若真是一再纠缠于此,就太蠢了。”
“那如果是少爷……会怎么做?”
阿寿问道。
言霄想了想,“让我不开心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开心。”
何况谢邈某些程度来说,比他更甚。
“杀了了事。”言霄吐出四个字:“宋大夫,可以作为……面对皇上时的一个说法。”
这样才是合适的、符合谢邈性格的安排。
“可是薛小姐如今在宫里,不可能……”
言霄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他或有后招也说不定。”
因此才不插手谢邈带走了宋承韬。
他这么说着,突然就抱住头嚷道:“想东想西的,每天都好辛苦。想得脑袋疼,阿寿,晚上我要吃猪脑补补!”
阿寿诚恳劝道:“少爷恐怕得吃猴脑才补得回来了。”
猪脑怎么够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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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是薛栖离京的第四天
月上中天。一轮满月。
原来正巧是十五。
薛府里平日就不太多屋宇亮着灯,今天更显得稀稀落落的。
王妈妈向往日一样端着一碗宁神汤进来,甄老太君竟穿戴齐整,梳着圆髻,坐在床畔,显得神采奕奕的。
“阿苗,”甄老太君精神很好,带了些笑意,“你瞧,窗外头一轮月亮,倒像似挂在了窗檐一般。”
王妈妈走过去瞧了一眼,白色的大月亮洒着清辉,圆满地叫人心醉。
她一下合上了窗户。
“老太君,夜里风大,不兴把窗户开得这般大的。”
甄老太君笑笑,“阿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抚着床头的雕花梨木茶几。
“一轮月亮而已,又能怎么样。”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想到几日前离去的薛栖,一下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跪在甄老太君脚边:
“老太君,再怎么样,您也不该这几日赶少爷回去啊……您、您……您又要怎么办呢……”
甄老太君却仿佛听不见她的话,自顾自模着自己这张雕花拔步床上的刻纹。
“这张床,我怎么样也要从西北搬来,躺着究竟安心。这是我的嫁妆,阿苗,它从新婚的时候就陪着我,后来那两个孩子,还总是皮猴似的在这张床上跳。”
“是啊,”王妈妈似乎也想到了薛姣姐弟小时候的样子,“老太君总是追着大小姐和少爷要捶,两个孩子就这么嘻嘻哈哈地挤在床尾……”
皮得让人管不住。
可如今,那里早已空空荡荡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啊。”甄老太君笑道,仿佛孩童清脆的声音还围绕在耳边。
明明都已经成了妄念。
“阿苗,我累了,该歇了。”
王妈妈心头一震,口中泛苦,“老太君!”
“不早了,阿苗。”
王妈妈起身,一步步走到桌前,端起了瓷碗,颤抖着手把宁神茶递了过去。
甄老太君笑她,“瞧你,还像第一回侍候我一样,战战兢兢的。”
王妈妈泪盈于睫,“奴婢愿意永远像第一回那样侍候您。”
甄老太君仰头喝了茶,模了模身下的褥子,笑着躺下了。
“褥子都旧了,明日换床新的罢。”
王妈妈“嗳”了一声,缓缓地吹熄灯合上门出去了。
一转身却蹲在槅扇边捂着嘴,不敢出声。
更夫敲过了梆子,就着明亮的月色伸了个懒腰,“今夜也无事啊。”
一个时辰后,薛府门前便敲响了云板。
尚且昏暗的天色下,只有薛家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