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的沟渠大概有半人高,好在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下雨,如今里头没有积水,几个人默默无声地匍匐前行,两边都有灌木遮挡。
虽然手里没有提灯,但是黑夜里却不很暗。
因为后头的火已经渐渐烧起来了。
“可惜了那庄子……”
鉴秋在苏容意后头嘀咕了一句。
叙夏压低声音:“别胡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早就……”
她一这么说,鉴秋立刻打了个寒颤。
杜大福也很担忧,“我的妻小……”
“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不拦路,不会为难他们的。”
苏容意道。
下人普遍都住在东边,只要不是上赶着送死,应该不会有事。
几人终于带着满身灰土树叶钻了出来。
又模黑拐去了正门口,这里四里八乡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哪怕只是零散的庄户,也早就为了省油钱不会点灯,好在杜大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对这些纵横交错的大路十分熟悉。
马的响鼻声传来。鉴秋喜道:“真的有马!”
几人模索过去,全都利索地爬上了马背。
原本杨氏想两人一骑,苏容意道:“我会骑,鉴秋和叙夏你们两个一匹。何况,杨嫂子,不能拖你后腿。”
一旦遇上追兵,杨氏必然要留下断后,自然单乘一匹比较好。众人没有异议。
“老杜,你走前面开路,我在后面保护小姐。”杨氏冷静地道。
苏容意就着马隐隐约约的轮廓数了数,一共八匹。
刚才杨氏杀了一个,还有七个。
“带刀了吗?”。苏容意冷静地问。
杜大福回:“只有一把柴刀,小姐拿着防身吧。”
苏容意说:“去,砍下剩下几匹马的头。”
鉴秋叙夏震住了。
她们不敢相信一向平和仁善的小姐,竟然会这么冷漠地下这种命令。
“小、小姐……不用砍头吧……”
“用鞭子驱赶,它们是走不远的,刺伤它们,就会有嘶鸣,杀了吧。”
这么冷冰冰的话语。
鉴秋觉得头皮一阵发寒。
杨氏掂了掂手里的柴刀,对鉴秋道:“小姐说得不错,这些马都是良驹,且训练有素,听得见的范围内恐怕一声哨音就会往回跑,赶不走的,贼人骑着它们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她看了一眼苏容意,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懂马。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杨氏挥了挥手里的刀,接下去的画面不太适合小姑娘。
苏容意不再废话,一扬鞭,马蹄飞扬,杜大福和两个丫头立刻跟上。
夜风在耳边呼啸,苏容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坐在马背上疾驰的感觉了。
只是今夜策马,却不是件美好的事。
杜大福说着:“小姐,往东就是官道,往金陵方向……小的还知道一条小路,尚且安全。”
“不!反方向,去江宁县城!”
江宁县没有金陵那般高大的城墙,没有护城河,最重要的是,苏容意根本没有信心能这样一路到金陵。
她模了模眼前的马鬃,但愿,还能再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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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言霄带着人也正往江宁县来。
阿寿劝言霄:“少爷,太晚了,你骑了这么久的马,不如今夜就算了。”
“不能算!”
言霄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恨不得催脚下的马再快点。
阿寿看着他满额头的汗,他们少爷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都是为了那个苏小姐啊。
言霄因为身体原因,出门一向是坐马车的多,除了偶尔想在街上耍耍风流会骑骑马,他大少爷的金尊玉体哪里受的了这么长时间的颠簸。
他是出了琼华殿后做的决定。
“今天熙宁宫的人去江宁宣旨?她抗旨了?”
阿寿想起言霄只是这样重复了一遍,骂了一句粗话,就立刻改主意策马出宫了。
“查探的人还没回来吗?”。
言霄问道。
“少爷,还没有。我们行进速度并不慢。”
言下之意,先派去查探的人也比他们快不了多少。
言霄暗自叹气,早知道他就放两个眼线在苏容意庄子上了。
但是以她这么要强的个性,是不喜欢那样的啊。
前方有亮光出现,先行派去探查的人回来了。
“吁——”
言霄暂且慢下。
“如何?”
“少爷,”来人报道:“苏家的庄子……起火了!”
言霄一勒缰绳,咬牙道:“果然。”
不会有什么巧合。
谢邈还是出手了。
阿寿也大概明白了少爷今夜如此失态的原因,他真的猜对了。
言霄又问:“动静如何?”
“只有忙着救火的声音,许多佃户都赶去帮忙。”
推车赶牛运水过去的,在大晚上的十分忙碌。
“没有打斗声?”
“没有。”
言霄沉眉,“走,我们去找她。”
阿寿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苏容意没有被抓住,也没有问为什么是一路往西的方向。
他想言霄现在根本也没有空回答自己。
尘土飞扬,言霄比刚才更猛地挥着马鞭。
他对自己有信心。
苏容意,他对她,更有信心。
所以,他想,如果两人依旧能像从前几次一般心意相通的话,她一定会在前方等他。
风吹着衣袖鼓鼓飞扬,苏容意几人终于在临近县城的地方绕回了大路。
“小姐……”
鉴秋在马背上已经脸色惨白,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好在后头有个叙夏支撑着她。
突然之间,杨氏喊了一声,“来了!”
众人立刻打了个寒颤。
苏容意只觉得心“砰砰”地在胸膛里跳。
她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人很多,速度很快。”
杨氏耳力极佳。
杜大福慌道:“小姐,要不你往路边草丛里躲躲吧,我、我们几个引开他们……”
“我说了,不会让你们送死。”
苏容意很坚定地回绝。
谢邈的人追到他们,却没有抓到自己,那这几个人还能活命吗?
她被抓住,也并不是最坏的打算。
苏容意想着,总会有办法的。
总之,不是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啊。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整齐划一,十分有序。
不是谢邈的人!
那七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阵仗。
她心里一松,速度便慢了下来。
“苏容意!”
她耳边响起一个带着几分焦急的少年嗓音,原本应该是很清澈的,话音里常带几分微微上扬的俏皮。可是第一次,这把好嗓音却如同被粗糙的砂砾磨过一般。
她回头,看见火光下一个鬓发纷乱的俊秀少年。
隔得不近,但是很奇怪的,她好像能看清他黑漆漆的眼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