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容意的问话,常永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母亲并未传我巫术,少有的一些本事还是我偷看而来,您问的这事,我实在不清楚。”
苏容意仔细地打量常永明的脸色,见他都不敢抬头看自己,面色惶恐,不像是说谎。
言霄重新把话头领回适才常永明说的:
“你说你母亲让你找祖师女乃女乃,然后呢,找到了以后呢?”
常永明楞了一下,叹道:“请她老人家回到我的故乡……”
苏容意记得他刚才说,他的祖先们都要等着祖师女乃女乃解救。
“要如何助你们解月兑?”她问道。
说实话,常永明认定她是祖师女乃女乃的转世,她自己都不太信。
她曾经还用这样的话骗过谢邈,说自己是巫者之后,但是那都是她从古籍上看来的。
她自己对于这些东西,当然是个门外汉。
可是她心中又有些信了他的话,不然如何解释她的死而复生,她手上的掌纹呢?
鸡皮疙瘩悄悄爬上了她的胳膊。
常永明却不肯细说,只对她道:“您去了自然就知道。”
“你的故乡是哪里?”
“延州。”
他说道。
这么巧?
这是言霄下意识的反应。
他瞬间又蹙紧了眉头,想到会不会是有人用常永明来做个局,诱苏容意去延州罢了。
只是又觉得没有必要,非要挑这么远的地方吗?
而且巧的是,他的人就是在延州地界找到了刘文昌。
而刘文昌出现在那里,更让言霄怀疑的,是他的同门师兄宋陵,或许也在那里……
延州。
都是延州……
“祖师女乃女乃。”常永明又跪到了地上,“请您救救我们吧……”
这样一个耄耋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涕泗横流,是苏容意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的场景。
“常道长,你先起来,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苏容意说着:“你这么多年一直找那你祖师的转世,最后为什么会到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不只是个凑巧吧……”
她原先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他只是渭王随意安排的一个棋子。
常永明说:“就像您说的一样,我确实怀疑皇室和巫术有关,但是这么些年,我也没有查到什么……”
言霄和苏容意互看了一眼。
常永明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一些和巫术有关的东西,比方说他也曾学着他母亲给人下降,只是他从未真正学习过,年轻时做过最厉害的降头,也就是帮着地主老财,折腾过一两个佃农使他们致残,远远没有到能够使人丧命的地步,更不要说言霄这样,从祖辈开始生生世世印在子孙血液里的巫术,他更是一无所知。
他自母亲死,其后的人生,从延州开始,一直是流浪,从西域到东海,大周西梁蒙古,一路以俗家道士的身份探访祖师女乃女乃的踪迹。
苏容意在心底叹了口气。
“常道长,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你先歇着吧。”
常永明却神色激动,枯黄的脸上竟染上一层红光,“祖师女乃女乃,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他殷切地问。
言霄觉得他已经神智有些不正常了,他嘱咐道童好好照顾常永明,出门就唤阿寿调几个护卫来,牢牢把守住这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向他禀报。
夫妻二人携手回房,两人脸色都很凝重。
言霄倒了杯茶给苏容意,在她面前坐下:“你先说吧。”
苏容意望了他一眼,“你信吗?”。
他说:“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再匪夷所思的事,我知道也是发生过的。”
他的眼神锁在苏容意脸上,她心里一跳。
她啜了一口清茶,“或许事情就像我说的那样,几百年前,太祖招惹了那位会巫术的祖师女乃女乃,并且功成名就后将她抛弃,那位巫女破釜沉舟,将恶咒下在太祖子子孙孙的身上,让他们不得好死,她怨念很深,而常道长一系,说不定就是她的后人……”
言霄歪了歪嘴角打断她:“她都被太祖抛弃了,哪里来的子孙?难不成是太祖的?”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常永明和自己系出同宗啊。
苏容意嗔了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后人是不大可能了,家奴或者徒弟倒是有可能,听常道长适才的话,他们祖祖辈辈也饱受巫术煎熬,无比期待着祖师女乃女乃转世来解月兑他们于苦海,倒是像家奴祈盼主子的恩德一样。”
言霄点点头,“从他交代的话来看,确实这个因果关系是最合理的。”
“可是镇国公谢氏,到底为什么能够以血救皇室,这依旧不得而知,谢家先祖应当是与这祖师也有关联……”
她深深蹙着眉。
若是常永明的母亲或祖辈在这里,或许还能知道些什么。
现在的他们,都只能靠猜。
毕竟常永明自己都说了,自他以后,世上巫术尽绝,再也不会有这门秘术的流传了。
“若真要找到答案,看来我们确实得去一趟延州。”
言霄说道。
苏容意问他:“你不觉得这很怪力乱神?”
“怪吗?”。他撇撇嘴角,“你是说他硬要认你做祖师是怪?还是他说的那些邪乎的事情怪?”
苏容意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害怕或是厌恶,他只是很云淡风轻地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毕竟每一个丈夫,大概被人说自己的妻子,是个死了几百年的巫女的转世,都会觉得心中膈应的啊。
“苏容意……”他叹了口气,又再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话音温柔却带着无奈:“我在你眼里,就是仅此而已吗?”。
他握住了她的手,苏容意抬头就看进他深深的眼眸,波澜不惊,印出其中自己深刻的轮廓。
她感觉到由他指尖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好像立刻,她一颗悬着的心就落地了。
“你已经嫁给我了,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不用独自去面对,我会永远和你一起分担,你只要任性地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了,你对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心甘情愿地打开心扉,接受我做你最亲密的人就好了啊。”
他对她的要求,就只是这样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