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铄单手将她固定在背上,另外一只手,握了握她泛凉的指尖,宽慰道:“没事的,放轻松,我们也算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的。”
说起这个,楚云笙才想起来,自己和苏景铄都是一身粗布衣服,自己头发乱蓬蓬脸蛋脏兮兮的,而苏景铄这几日没有梳洗打理,也是胡子拉碴的,跟之前画像上的那般风姿还差了几分,再加上刻意的掩去了锋芒和气场,如果不留神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不免有几分紧张。
但面上,楚云笙哪里敢表露出来,她伏低了身子,越发将自己紧紧的贴到苏景铄的后背上,随着进城的人流,慢慢的往城门下走去。
而事实证明,楚云笙确实担心过头了。
因为即使苏景铄背着她站到了那些搜查的士兵面前,他们也没怎么正眼瞧他们,他们的目W@光都是锁定到那些成双结对的青年男女身上,而被苏景铄背在背上的楚云笙,很明显被他们误以为是身有残疾的女子。
那个为首的士兵只是抬眸扫了一眼他们两人就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个继续。
楚云笙在心底里默默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却听见那些士兵中,走出来一人来,从那人的穿着看来,应是这一队士兵的队长。
他对着苏景铄的背影叫道:“等等!”
苏景铄依言,停下了步子,但却没有立即回头。
而楚云笙这时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队长走上前几步,在苏景铄身边走了一圈,目光将他和楚云笙都扫了一个遍,最后那双狡黠的眸子透过楚云笙乱蓬蓬的头发,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这……”只见他欲言又止。
苏景铄点了点头,恭敬道:“回官爷,这是我娘子,腿上生了恶疮,我这正要带她进城看大夫呢。”
闻言,那人又上下的将楚云笙扫了一眼,见她目光并没有半点躲闪,心中的疑虑渐去的同时,又生出几分猥琐来,他抬手一把拉开苏景铄。
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拖拽,苏景铄下意识就要腰际一扭,将自己和楚云笙换个方位,但在腰际的力道刚要扭出的一瞬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样不妥,所以当即打消了那个念头,让自己的身体在被那人一拖拽之下,本能的往一边的地上栽去。
而在落地的瞬间,他反手一捞,就将背上的楚云笙拉过来在怀里,而他自己则垫到了底下。
听到那“砰”的一声,苏景铄实打实的摔到在地,而且还是背部接触的,楚云笙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剑狠狠的划开了一道伤口,她立即用双手撑起自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减轻一些自己对他的负担,然而还不等她坐起来,却感觉到脖颈一紧,回眸过去,正见那个队长一脸猥琐的看着自己笑。
那笑容,好不叫人作呕。
“到底是不是生了恶疮,要检查了才知道。”说着,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都跟着围了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去月兑楚云笙脚上绑缚的那些布帛。
在这世道,女儿家的脚何其珍贵,居然要被这些人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苏景铄已经说了,她的脚生了恶疮,而这些人不但不依不饶,反而以此为借口要月兑去她脚上绑缚的那些布帛。
而眼见那个队长一把将自己提到了墙角边,嘴里还笑道:“不查一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嫌犯或者另有所图呢?”
楚云笙羞愤的就要见凝聚内力的掌心对着他一掌击去,然而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
这种时候轻举妄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虽然面前这才这一队士兵,然而这城头城内多少何容的人驻守在这里,她一旦有所动作,她和苏景铄都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想到此,她强行将这口气咽下,双手挥舞着,像寻常女子一样,作势要将那些围过来的士兵都打开。
然而,没有内力,又不能施展功夫的她,实际上比一般的女子更为娇弱,哪里抵得过这五六个士兵的力气,他们擒住了她的双手,在一边故作要月兑掉她脚上绑缚的布帛的时候,还趁机在她身上毛手毛脚的。
楚云笙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却只能咬牙,忍着。
而这时候,被重重摔到地上,又被一把拎着楚云笙到墙角的队长狠狠的踹了一脚的苏景铄这才努力从泥泞里挣扎了起来,看到的就是楚云笙被那几个禽兽一般的人围困在墙角,对她动手动脚。
在那一瞬,他几乎所有的理智都没有了,双眼猩红的就要暴走,但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从地上爬起来就对着那些人扑了过去。
他扑过去,却并无意要伤害到这些人,只是拨开了这些人,自己扑倒了楚云笙身上,将她抱住,同时对着身后被他推开的队长恳求道:“还请官爷放过我家娘子,她染了风寒,才退烧。”
那被他一掌推开的队长猥琐的眼神已经褪去,眼底里浮现出了一丝恼怒,他捋了下袖子,对旁边的几个士兵使了一个眼色。
那些人会意,一拥而上的扑了过来,对着楚云笙和苏景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全然不顾到底是踢到了哪里,会不会打死人。
苏景铄紧紧的抱着楚云笙,将她庇护在自己的怀里,那些没有长眼睛的拳头脚尖悉数都落到了他的背上、肩上、头上……
“不要……不要……阿铄……阿铄……”
她的阿铄,天之骄子的阿铄,这一刻,扑倒在泥泞里,用血肉之躯帮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一直坚强着隐忍着的楚云笙再控制不住,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手腕被他按住,想要施行的内力都被他的指尖扼住了,她在他怀里,透过衣料的缝隙眼睁睁的看着他清澈如许的眸子,听着那一声声踢打声。
一下……一下……
每一下打在苏景铄的身上,都似是落到了楚云笙的心上。
至始至终,苏景铄都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他护着楚云笙默默的承受着。
那些排队在后面等着搜查进城的人都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在他们眼里,本来是一对进城看病的小夫妻,却无端的要被这些当兵的刁难,要欺负人家娘子,现在还要把人家相公往死里打,这一带的民风本就比较淳朴,有些胆子大的百姓已经在后面嚷嚷了。
“就没有王法吗?”。
“当兵的就可以这样欺负我们老百姓?”
“就是,不过是一个带队的小队长,居然这么恶劣,走我们去县太爷那里说理去!”
……
起初,还只是有几个胆儿大的人拔高了声音在说,后面越来越多愤怒的百姓加入到了叫骂的阵营里。
那个队长脸上再挂不住,但见手下那几个人也真是发了狠的用力在打,真这样打下去,是要闹出人命的,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喊停,却见嘈杂的进城队伍突然分出两拨来,一辆马车自远处,从这分开的人流中驶了过来。
不过是寻常的马车,并不见得有几分做派,但这些百姓却似是认得这马车似得,都很有默契的让开了来,这倒让那队长不敢怠慢,抬手制止了手下的几个人,而他自己也上前了一步。
白色的帷幔轻摇,从里间露出一只芊芊玉手来,紧接着,走下来一个身姿纤细的丫鬟来,她跳下马车,打起了帘子。
车帘子被打开,这才从车上走下来身影娉婷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一道柳叶眉微蹙起,看着那队长道:“官爷,不知我府上的两个奴仆是犯了什么罪?”
“您府上?”
只见那女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做派,那士兵队长也不敢怠慢,这时候,他身后的一个士兵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他这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原来本城县太爷的千金,梁江沅。
如今他们随老大奉命在本地缉拿人犯,要人家配合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自然不敢得罪这位千金,再加上刚刚自己属下确实下手狠了,已经引起了这些百姓的不满,不如就顺着台阶下了。
这样想着,那队长当即大手一挥,亲自弯了腰搀扶起了苏景铄,对那女子点头笑道:“误会,误会,既然是您府上的,那您这领回去就好。”
说着,就对苏景铄和楚云笙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
楚云笙眼睛里的泪水还在打转,她抱着苏景铄,心疼不已,然而他却一直在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这样的一幕,落在站在马车边上的县太爷千金梁江沅的眼里,她的目光在看向苏景铄的时候,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艳,不过那一抹惊艳也只是转瞬即逝,她走上前一步,看着苏景铄笑的温柔道:“你二人既然受了伤行动不便,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小姐,这样不妥。”她的话音才落,她身后的丫鬟已经先一步出声阻止。
被丫鬟这么一提醒,她似是也才意识到了不妥,当即掩嘴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你会骑马吗?让福伯将马让给你,你骑马慢行回府,这位姑娘就随我同乘马车回去吧。”
这样一说,那丫鬟才没有阻拦。
而楚云笙至始至终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苏景铄,刚刚挨的这么重,他背上还有伤,现在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似是感应到楚云笙的心思,苏景铄温柔道:“我无妨的。”
说完,才转过身来,对那千金小姐道:“如此,便谢过小姐了。”
然而,在这一刹那,他和楚云笙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多种可能。
刚刚那个士兵的嘀嘀咕咕,他俩也听了清楚,这女子是县太爷的千金,如今的县太爷府上,可以说是最危险的,但未必就不安全。
与其在县城里东躲西藏,倒不如顺了这女子的善意,去她府上暂避。
而且,这种情况下,既然当着这队长和许多人的面承认了他们是她府上的奴仆,自然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和善意。
想到此,苏景铄抬眸跟楚云笙对视了一眼。
都已经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
楚云笙的双脚不便,还是苏景铄抢在那个要搀扶她的丫鬟之前将她抱上了马车,自己这才让到了一边。
但他也没有真的就如那小姐所吩咐的上了福伯的马,刚刚进城,还是不能太招摇,所以在马车缓缓前行之后,他推辞了福伯的善意,选择跟在马车后面步行。
“我叫梁江沅,你呢?叫什么名字?他是你什么人?”梁江沅掀起了一角车帘子,透过缝隙偷偷的打量尾随在马车后面的那男子。
虽然一身粗布麻衣,而且刚刚在雪地里一番折腾,这时候不仅蓬头垢面,浑身上下都是没有一块干净的,但直觉却告诉她,此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不仅仅是直觉,眼尖的她略去那人一身褴褛不堪的衣物,便能看穿这人的倾世风华。
她不过去了外祖母家小住了一个月,怎的望月城多了这样一号人物?
而那城门口设下的路障和驻守的官兵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这些疑惑太多,但最吸引她让她感兴趣的,还是这男子。
不过月兑口而出问了这么多问题,已经不是她一贯的作风,不等楚云笙一一作答,她已经立即对楚云笙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
楚云笙才从刚刚的剧烈起伏的心虚中回过神来,所以还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略想了一下,便抬眸道:“小姐叫我阿笙就好,刚刚谢谢小姐搭救。”
梁江沅热络的将自己的丝绢递给了楚云笙,让她擦擦脸颊上的污渍,温柔道:“举手之劳,你们不必挂在心上,想必你们是外地人吧?我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我们这里不是这样的。”
楚云笙点了点头,借着侧壁靠了上去,一副疲惫不愿多言的样子,想以此避开那女子接二连三的提问。
然而,这却丝毫没有减弱那女子的好奇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