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房院子里,林嫤此时正跟自己的一对兄姐坐在花厅里。林婠则是在林嫤身边,一会儿从左边坐到右边,一会儿又从右边坐到左边,一会儿拉拉林嫤的袖子,一会儿又将踢踢林嫤的凳子,几次想开口跟林嫤说话,结果都被林嫤阻止了。
林嫤看着自己的这对兄姐,林承刚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林嫤大概估算了一下,他维持这个姿势至少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难得他有这样的好定性。而林婼呢,则是揉半会自己手上的帕子,再端起茶碗抿一抿茶,如此循环往复。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相比于其他兄弟姐妹来说,林嫤自小跟自己这对兄姐的关系实在显得有些太过冷淡。倒不是因为是异母兄姐,所以林嫤对他们有所嫌隙或隔阂,而是大概性格使然,林嫤实在跟他们相处不到一起去。
林婼呢,自小就更喜欢和林苎玩在一起,而林承刚则是闷葫芦的性子,三棍下去打不出一个声响。林嫤也感觉得出来,他们对她们这些嫡出的兄弟姐妹,也带着一股提防和排斥。这个世界上,谁都不爱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久而久之,林嫤也乐得和他们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
其实林嫤并不觉得嫡出跟庶出就存在着天然的敌对的关系,像是二房的大堂姐林嫱,是林嫤的二伯林勇的妾室所出,但林嫱自小就跟二伯母齐氏感情融洽,跟齐氏生的承升、承直等人也都感情深厚,就是林嫤自己,从小也是喜欢那个性格温柔会照顾幼小的大堂姐的。
而她和林承刚林婼不能像二房的兄弟姐妹那样亲厚,大概也是因为大堂姐林嫱的生母是齐氏的陪嫁丫鬟,也是经齐氏点头同意纳做姨娘的吧,而林承刚林婼的生母则是她父亲的外室。她出生之前的事情她不清楚,她从记事开始父亲和母亲已经是锦瑟和鸣恩爱异常的一对璧人。但从祖母和两位伯母嘴里听来的消息,当年他们的生母却没少挑拨离间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她父亲当年及时浪子回头,与妻子重归于好,而他们的生母则被远远打发到了庄子上。
出于对庄氏的偏袒,林嫤对林承刚和林婼的生母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她从没没有见过她。而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既然她偏袒庄氏,那么林承刚和林婼是否也会因为偏袒而对她们对庄氏产生怨言呢。
林嫤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若然是一道复杂的难题。
林承刚无法理解林嫤盯着他足看了有一刻钟是有什么好看的,他并不了解自己这个异母的妹妹,也不打算了解,所以现在也不想知道她这样盯着他究竟想从他身上探究出什么东西,他原本是想装作看不见的,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到现在他实在被她盯着头皮发麻,终于是装不下去了,只好抬起头来,故作样子的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对林嫤道:“母亲还没回来吗?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了,等明天早上再来和母亲请安。”
林嫤终于将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而并不为自己刚才的唐突而尴尬,笑了笑道:“我想是快了,祖母不会留母亲很久的。”
林承刚不再说什么,重新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林嫤则打开了话匣子问他道:“我回来后一直病着,平日里与四哥见面也不多,倒是忘了关心四哥这几年在府里过得好吗?”。
林承刚声音淡淡的道:“挺好的。”说着顿了下,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敷衍,又补充了一句道:“祖母对我挺好的,大伯母和二伯母对我也挺好的。”
林嫤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哥哥现在帮着二哥筹办明年武举的事情,而且还办得很不错。妹妹恭喜四哥,若是爹爹知道四哥现在如此成器,定然很欣慰。”林家的二哥林承升是目前林家第三代里头最年长的,也是齐氏的长子,武国公府的世子。目前在兵部武选清吏司任郎中,正五品的官职。
林承刚的嘴角却讽刺的弯了一下,他眼里真的关心过他吗?只怕他心里早就没有了他这个儿子。
一直不安分坐着的林婠终于找着了说话的机会,扯着林嫤的袖子,一边推她一边悄声对她道:“姐姐,我们出去,我们快走,我们不要跟她们说话。”
林婠年纪再小,也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疏远近,或许是家中的气氛使然,尽管她并不完全明白这之间的关系,但也隐约明白,这一对兄姐跟她不是亲的,且是让她有些讨厌的。
林婼抬眼看了一眼林婠,又悄悄的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握成了拳,然后用力的咬着嘴唇。
但林嫤却觉得林婠这样不喜欢就一定要讨厌的性子要不得,低声训斥她道:“幼玉,不许这样没有规矩,你再这样,我告诉祖母去了。”
李氏对林婠宠归宠,但严厉的时候也是严厉的,林婠还是有些怕她的。
林婠嘟了嘟嘴,瞪了林嫤一眼,赌气的坐回了椅子上,背过身子对着她不说话。
林嫤有些歉意的对林承刚林婼道:“四哥、二姐,幼玉年纪小不懂事,她说的话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林承刚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而林婼则是全程都没有表情,仿佛她说的是跟她不相关的事。
林嫤叹了口气,正想拉过幼玉哄她道声歉,结果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庄氏熟悉的脚步声。
丫鬟将门口的帘子打开,庄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看到坐在左边的两个女儿,脸上微柔,接着再看到坐在右边的林承刚和林婼,则眉头又悄悄微蹙了起来。
庄氏声音淡淡的道:“来了。”
林承刚和林婼双双站了起来,给庄氏行礼,道了声“是”。
庄氏走到主座上坐下,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放下,看着他们,想要说话,却又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最后令她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这对庶子女,庄氏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温柔体贴,她不甘心,冷眼相对,又觉得自己不该把对他们生母的怨恨转嫁到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