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夜侍寝 第七章

作者 : 金吉

第四章

水樾瞒着所有人跑出水月居,不是怕她们生气,而是她其实明白,尽避不愿见她伤心失望,但对青霄和紫阳来说,打破这一切的假象显然是最好的结局,她们也许懊恼,但绝不会后悔。

当然,水樾并不恼她们。水樾或许在某些方面心性仍像个孩子,但在另一些事情上却仍是透彻的,这或许是照顾她们姊妹俩长大的青霄总是多心疼水樾一些的原因。

对于感情的付出与认定,水樾彷佛天生就特别“懂事”——大人不老是夸赞那些懂得委屈自己的孩子“懂事”吗?委屈自己才能得到一点矫情的赞许,真是视为骨肉的怎会不心疼呢?

水樾自知她不是个称职的主子,她那些行为,自然会让手下觉得窝囊。她们原本在凌虚宫多么风光?江湖上多少高手得看她们的脸色,如今来到京城,却因为她难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处处都得迁就。

可是,少了那么一个能够与他亲近一些的管道,她心里还是旁徨得透不过气。

她只是希望有那么一点点属于她的事物,可以讨他欢喜,那她就可以相信,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惨淡月光,也跟她一样,又冷又伤心吧?水樾踩在冰冷的屋瓦上,挖苦自己那般吁出一口气——因为又冷又难过,所以连叹出来的气音都是颤抖的。

真是蠢毙了……

唔,而且,她流鼻水了!好丢脸!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平衡木那般走在屋脊上,然后又发现……

呃,惨了,她头有点晕!

紧跟在她后头的石羽,先是频频忍住叹气的冲动。第一,水宫主武功何等高深?他虽然也是龙谜岛顶尖的战士,但跟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相比,还是得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小心跟丢或被发现行踪。

第二,某人……咳,为表对主子的尊敬,但又不好意思直接点明了,石羽只好在心里把“某人”二字挪个抬。某人说是要他跟着水宫主,那自己又悄悄跟了过来,这是在演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等会儿回去后,他是要假装不知道主子偷偷跟出来而去跟他禀报一声,或是心照不宣地当作没事呢?

当月光下那双手平张,状似在屋顶上玩耍的娇小身影歪歪斜斜地往下滑时,石羽赶忙要冲出去,眼角瞥见某人也按捺不住地露了行踪,说时迟,那时快,要上前英雄救美。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石羽又纠结了——他该救或是不救?再怎么说也是主子的女人,轮得到他献殷勤?

不救?主子不是交代过要确保她平安回到水月居吗?

电光石火之间,要考虑这么多,无怪乎他年纪轻轻,白头发不是一般的多!

殊不知水樾也同样在瞬间心思转了好几转。

当她一阵晕头转向,脚下一滑,便想到——挂彩,等于偷跑出来被发现,等于又要被叨念,等于黄大夫要给她脸色看,等于要挨特别多的针跟喝特别苦的药,外加禁足好几天!

那让水大宫主瞬间惊醒,在落地前间不容息的刹那,双眼精光一闪,身子像灵活的猫儿一样翻个身,利落又完美的安全着地!

已经冲出黑暗掩护的两个男人吁出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真是无言至极。

这女人是猫吗?

水樾双手平举,维持着完美落地的姿势半晌,有点自我陶醉的意思。

真想为自己鼓掌,她很强呗!

不过双脚踩到地上没多久,她头又晕了。

这时惊觉自己可能被随侍发现行踪的东方胧明退回黑暗之中,石羽则牙一咬,跑了出来,在水樾瘫软前扶住她。

“水宫主,还是让在下送你回去吧?”

水樾好半天才让视线对准了石羽的脸,“是你啊……”她竟然没发现有人跟踪?若不是耽溺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就是她恐怕真的又染上了风寒,有些意识不清了。

不过,水樾很快发现她的感知并未变得鲁钝,她淡声道:“我没事,如果你是奉命来确保我平安回到水月居,那么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是……”这儿离水月居还有一段距离。

“快走吧,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她突然说。

“呃……”石羽先是为她的话一头雾水,接着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鸣动,这才一个侧身,险险闪过暗算。

“好你个桂王府的走狗,想对我们宫主做什么?姊妹们,揍他!”紫阳毒箭暗算不成,焦急和不满又加上恼羞,喝令暗处的凌虚宫上下现身。

好男不和恶女斗!石羽见水樾的人到了,便双手抱拳,“水宫主保重。”原本还想为他家王爷说几句好话,但紫阳率领的娘子军眼看要将他团团包围,他立刻施展轻功突围。

“混帐,想跑!”

“别追了。”紫阳带了人出来寻她,可见青霄也发现了。水樾当下只想叹气,也没发现从桂王府一路跟过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除了暴怒地追着石羽远去的紫阳外,其他人立刻簇拥上来,将她护送到暖轿里,轿里早已备了暖炉。

“唉。”一靠近暖炉,水樾才发现她真的虚弱极了,抱住了毯子便不想再动,也顾不了紫阳怎么去寻衅,由着属下将她送回水月居。

始终藏身暗影中的东方胧明,一直跟踪到水月居的大门外,若有所思地望着水月居的门扉许久,才默默地回到桂王府。

至于那好像被主子给遗忘的石羽,则是跟站在水月居大门外发了好一会儿呆的东方胧明差不多时间回到桂王府,脸颊上还多了某个打不过他,也不听他解释,还恼羞成怒的泼辣女人盖的手印,他去和主子交差时,主子一脸的心不在焉,完全没问他为何被打。

石羽一边拿打湿的手巾贴在盖了五指印的脸颊上,一边忍不住肮诽,为何他觉得现在比战时更累人啊?他是不是老了?

另一个满肚子月复诽的倒是幸运多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有姑娘一直默默地透过他,向四哥献殷勤?东方艳火以前绝对是不敢打探四哥私事的,但现在他觉得,这值得冒一次险!

那日四哥设宴,他这莫名其妙的局外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好像没他的事,但他偏偏微妙地牵扯其中的一出戏,看完后还久久无法回神。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但第一,他非常了解他家四哥,四哥虽然面上依旧是彬彬有礼,可他知道四哥气恼得都忘了他这个“看戏”的存在,打发了水月居的人就回书斋,饭也没吃,就把他这个弟弟晾在厅上。

第二,被晾在厅上的,还包括莫菲。不要看那女人笑咪咪的,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个爱笑又和气好相处的女子,但那该死的女人对他却是毒舌透了。

“呵呵,我一直以为你是你们家最『小』的一个,看来我错了……”

言语大胆得连他都招架不住,也许她真的没有任何暧昧或挑衅,就只是冲着他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恼怒或负气的意思,纯粹地取笑,却让他每次都顾不得保持风度。

那女人还把这事算到他头上!

莫菲没发怒,那不是她的脾性,只不过是冲着他,轻蔑地从鼻孔哼气,媚眼斜睨,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笑,“指望你收拾善后呀?我看这显然不是小王爷的专长,算了吧。”

一般来说,激将法在他身上不太管用,他年纪虽轻,外人对他的评价却是城府深得不可小觑,战时那几年,哥哥们把看家的任务交给他,可不是出于无奈,他们对他能否沉得住气一向相当放心。

偏偏激他的是莫菲,不知为何,激将法就变得特别管用,那瞬间,他简直像老虎被烧了尾巴一样想跳起来。

好吧,说起来,虽然他是局外人,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却是因为他而以这么难堪的方式被拒绝,东方艳火决定他得好好开导开导四哥。

世上最是伤不得的,是姑娘的芳心啊!怎么四哥连这都不懂!

所以他又来了。尽避看到石羽一脸为难,东方艳火也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他不着急,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跑到四哥的书房,自顾自地泡茶喝,像走自家厨房一样,尽挑四哥珍藏的,最好最贵的茶来泡。

“你特地起个大早,跑来糟蹋我的好茶吗?”这小子从来只有伸手讨茶喝,这辈子几时自己泡过茶了?他放茶叶的动作之粗鲁,大把大把地塞进茶壶里,茶叶的香气根本散发不出来,浪费至极。

“如果四哥愿意泡给我喝,那就不算糟蹋了。”东方艳火笑得有些无赖。

东方胧明偶尔也想学二哥,粗鲁地叫他自己撒尿来喝,或者别跟这爱耍嘴皮子的臭小子废话,一拳让他知道谁是哥哥。

但他是斯文人,只能沉默地接过茶壶,沉默地开始泡茶。

“对了,我昨天进宫去看了母后,顺道去了一趟太医院。太医说,幸好四哥去年及时送去了『雪里香』,那东西寻常典籍难寻,宫里也没有,母后因为当年小产而遗留下来的痼疾今年总算好多了,我看父皇因为这样精神也挺好的。”

东方胧明停下了动作,东方艳火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那“雪里香”自然也是水樾透过东方艳火替他找来的,经过了昨天,这小子不可能不知道。

“我的事,你别管。”

“我哪敢管啊!”东方艳火喊冤,然后摆出一脸掏心挖肺的诚恳貌,“我只是单纯因为母后的身体能好一点,觉得很开心啊!四哥,你不开心吗?”

“……”臭小子!

东方艳火又若无其事地啧啧两声,“真想不到啊,不知道这水宫主图的是什么?不过我记得,皇上几次给凌虚宫的赏赐,水宫主大多没有接受,现在又拐着弯,隐瞒身分讨好四哥,她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吗?可是说起来,讨好四哥还不如去讨好皇上,至少皇上的赏赐会很封厚,四哥你又不能给她官做。”

东方胧明沉下脸来。东方艳火的话,让他想起昨夜那个不顾一切,只为了来向他道歉的傻瓜。

“她未必想求什么赏赐。总之这不关你的事。”他竟隐隐恼怒。

“哦……”东方艳火轻佻地拉长了尾音,“对一个人好而不是别有所图,真有意思。四哥,你艳福不浅啊!不过我说这水宫主实在不怎么高明,如果要投其所好,那就一定要明着来啊,暗着来,只怕到天荒地老,她都只能白做工。这回若不是四哥自己主动想见那名画师,她可是连被提起的机会都没有。”

明知么弟是言者无心,可东方胧明却越听越焦躁。“你没别的事了吗?我可没空陪你。”他想起身离开,却想起……这是他的书斋!“石羽!”

“在。”

“送小王爷离开。”

东方艳火觉得既冤枉又好笑。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四哥下逐客令耶!

“行了行了,我自己走。”虽然满肚子好奇,但他可没笨到硬要留下来惹恼四哥——其实早就惹恼啦!希望这回他来捋这虎须能捋得有价值,要不他可会呕死!

为何非对她这么不留情面?

也许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她在战时的狠绝,而是她让他像个毫无尊严的性奴隶。

当然,比起她的那些“诚意”,他这性奴严格讲起来是相当失职的,毕竟他从未取悦她,表现得更像个混帐。

这是东方家老二主持尚德学院以来,东方胧明第一次造访,而且他并不是为了来看二哥,所以当二哥一如往常那般先调侃他一番,再一把抱得他差点断气时,东方胧明心里其实有点愧疚,二哥留他住一宿时,他就没有拒绝了。

他到尚德来,是为了拜访战时担任东方家军队随行军医的梁雨辰。只不过这座远离京城是非,守分且安适地操兵务农的尚德学院,一时间让东方胧明也有些流连忘返。

这是个单纯的好地方。大哥默默地为二哥设想了许多,依二哥的脾气,带兵不适合,官场包不适合,留在京城里天天让人拍马屁,他肯定一天都待不住,还是到尚德学院来,既能发挥所长,又不用与人勾心斗角。

当然,做为全国最高等武学,为国家培育将才,自然会有不少学员送礼给主持,希望能受到较好的照应。

收礼这回事对二哥来讲并没有那么深痛恶绝,可是对二哥来说,所谓“较好的照应”可是和一般人理解的完全相反——进尚德来,不就是希望成为国家栋梁吗?

他一定会盯紧了,保证学员个个成为千折不挠的百炼钢!

等这些人知道送来一堆大礼,反而被操练得更严格时,就知道走后门这条路在尚德完全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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