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花巷中,吴侬软语,燕莺笙歌,一派颓靡之象,苏州城中的最大的烟花之地千莺阁亦是如此,不,应该说尤甚如此。
单说那花魁柳茵茵,不仅能歌善舞,而且据说长得十分艳丽动人,若能与她相会一晚,怕是恨不得融化在她的软玉温存之下了。这样的美人如今却是被人包下,众人有再多的银两,也不能得见一面,实在让人扼腕不已啊。
那这花重金包下这花魁柳茵茵的人,到底是哪方神圣呢?这苏州城里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砸重金包花魁的人正是苏州傅家的大少爷傅峻扬。
若说起这位傅家少爷,众人可就一致地摇头啰,那年傅老爷曾将一些生意尝试着交给他,以此锻炼他做生意的手段,可谁知不仅赔了精光,还险些毁了傅家基业。至此之后,傅老爷可就不敢再寄望他做生意了。可这偌大的家业除了这根独苗,也不能交托旁人去,想到这,傅府二老就头疼不已。
如今傅峻扬流连在烟花之地,与那花魁打得火热,月月花钱包下这柳茵茵,外面的人都在猜测这傅峻扬不日就会要傅老爷花钱为这柳茵茵赎身,娶她为妻。
而千莺阁里最大的一间厢房中,那花魁柳茵茵一身轻纱着身,玫红色的抹胸若隐若现,薄纱下的风光更是惹人遐思。轻跪在软毯上,万般风情地将手中的葡萄递至躺在躺椅上的男子嘴边。
那男子一副慵懒的模样,看向面容时,倒是好一副俊朗的模样,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凤眸星目,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乌黑的发如今随意地披散下来,散落在颀长的身躯上,睁眼之时,眼眸中却带了几分深邃。
光以样貌而言,这样的男子的确很容易让女子动心啊,柳茵茵也正是那众多女子中的一个。
柳茵茵在第一面见到傅峻扬时,便将一片芳心全挂在了他身上了。再加上这傅家的家世倒也是极不错,而且就他这一个独子,若能嫁入傅家当上少夫人,那她终生岂不是有靠了吗。终究她也是个女子,即使身处烟花之地,但哪个女子又愿意过这种今张三、明李四的日子呢。
好不容易,她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这傅家大少爷留意到她,只是虽然如外界传言一样,这傅峻扬月月包下她与她欢好,却从未提及过要为她赎身,迎她过门之事。想到此,柳茵茵脸上不由出现了些许的幽怨了,“傅公子,你日后还是别来茵茵这了。”
傅峻扬抬眼,噙笑问道:“为何这样说?”
“茵茵知道,为了茵茵的事,害得傅老爷大发雷霆。茵茵不过是个烟花女子,想与公子厮守终生根本是痴心妄想,茵茵只要公子能偶尔来看看茵茵,茵茵就很满足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傅峻扬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之色,太快以致于旁人根本来不及察觉,“茵茵,妳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也不好不顾。”理由听起来很正当。
“茵茵心中只有公子,想要和公子时时刻刻在一起。”柳茵茵一脸委屈地靠入他怀里,柔声说道
“时时刻刻在一起啊……”傅峻扬一把将柳茵茵搂入怀中,调笑地说道:“我这个人可是很容易腻的,不知道妳有什么本事能留住我呢?”
傅峻扬虽始终一副懒散的模样,却并非全然不知眼前女子的矫揉造作。只是那又如何,她对他曲意逢迎,而他对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若她只为求财,多少也无妨。可倘若还奢望别的,那他可就帮不了她了。
傅峻扬脸上带着笑,却未触及到眼底。伸手进她的薄衫之中,肆意蹂躏娇躯,引得女子娇吟出声,脸上红晕荡漾。
女人,逢场作戏的玩玩还好,他为人懒散,可懒得为女人费心思,若真要娶个人在身边,他傅峻扬可敬谢不敏。
外面的人都说他败家,那又如何?嘴长在他们身上,何况他也不在意。毕竟有些事还不到时候,更何况“做”个败家子的感觉挺好的,暂时他还不想摆月兑这个身分。
◎◎◎
苏家因为傅老爷的来访,打破了一贯的平静。
“我不嫁!”苏映雪难得对她哥哥苏映堂如此烦躁地说话。
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替她哥守住这份家业,若嫁了人,那这些要怎么办?更何况,开什么玩笑,为了报个恩,就让她嫁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她苏映雪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吗?别忘了,她可是叱咤商界的“苏大少”耶。
“映雪,这事还未定……”苏映堂安抚着烦躁着踱步的妹妹。
原来当年苏老爷生意逢难之时,多亏傅老爷出手相助才得以化险为夷。知恩图报的苏老爷感念在心,竟在酒后将女儿终身许了傅家,只是这些年苏傅两家也未有来往,也就忘了将此事告诉两兄妹了。却不想在他离世几年后,这傅老爷倒是上门来提亲了。
“我不管爹之前受了那个傅老爷多大的恩,也不管爹和他作了什么约定,总之这桩婚事哥你绝对不能答应。”她相信她哥绝不会为了这种报恩的理由,而不顾她的意愿逼她嫁人。
沈濯承却悠闲地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喝着香茶,看着这对兄妹解决家事。
要他说,苏映雪其实就像他沈濯承的亲妹子一般,若真能有一个好归宿,他也很高兴,但这未免也太随意了吧,为了还苏伯父生前的人情,也不用如此吧。
但苏映堂的心思,他也并非不了解,无非就是想要将苏映雪能够有个归宿嘛。苏映雪的脾气,他也了解,她心中看重的就只有苏映堂这个哥哥,所以只怕早已打定主意为了苏家和她哥终生不嫁。他这个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哎,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苏映堂此刻两颊微红,气息也略显不稳,但仍温润出声,“映雪,哥知道要妳嫁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着实为难了。”
这岂止是为难,苏映雪心中月复诽道,嘴里却又不舍得朝她哥发火。
苏映堂握拳捂唇,轻咳几声,走到苏映雪旁边,“还却这份恩情,本是哥应尽的义务。却不料傅老爷会提起婚事,若妳着实不愿……”
“当然不愿了……哥!”苏映雪一转身,却见苏映堂在自己面前倒下,顿时惊慌不已。
沈濯承也急忙帮忙稳住苏映堂的身子,喊道:“苏管家,快,请大夫,快!”
苏管家急忙跑去找在别院的大夫。因为苏映堂身体孱弱,时常毫无预兆地发病昏厥,所以别院常有大夫住着,以备不时之需。
“哥、哥,你不要吓我,哥!”
这厢闹得不知如何开交,而此时傅家却是一股风雨前的平静之感。
傅峻扬懒散地迈向大厅,就见他爹在主位那坐着喝茶,旁边坐着他娘。向他爹娘行个礼后,依旧一副痞痞之态,“爹娘找我有何事?”
傅老爷闻言,放下茶盏,没好气地抬眼看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今天去哪了?”其实不用问,这臭小子一身的胭脂味,鬼都知道他去了哪。
“千莺阁。”傅峻扬据实以告。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话,傅老爷心火又起,“你这个逆子,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傅家是书香门第,你却屡屡踏足那种烟花之地,你……”
“老爷,别动怒,有话好好说。”傅夫人急忙安抚。
那头,听着这已说了不下百次的话,傅峻扬只是觉得无聊地叹了口气,打断他爹千篇一律的教训,“是,儿子知道了。爹、娘,你们特地把我叫回来,到底要说什么?”
傅老爷见他敷衍的态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轻嘬了一口他夫人递过来的茶,顺了顺气,“你给我听好,我今日已去苏家替你提了亲,从今日起,你给我收起你那不安分的心,老老实实等着成亲。”
“什么,提亲?”这倒是有点出乎傅峻扬意料了,这一招先斩后奏还真是杀得他措手不及啊。
“还有,你最好不要给我再去找那个什么柳茵茵,否则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傅峻扬无聊地掏掏耳朵,依旧一副痞样,“爹,我也没说不娶吧,你急什么?”
“那你就是答应这桩婚事了?”傅老爷喜形于色,虽疑惑这臭小子今日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只见傅峻扬扬起嘴角,宣告道:“不答应。”
傅老爷闻言随即又火气上涌,“你这逆子!”敢情是在耍他这老子啊。
只见傅夫人抛了个眼神过来,傅老爷即刻就噤声了,等他夫人出马。
傅夫人慈爱地看向她儿子,温柔出声,“峻扬,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爹娘已经老了,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娶妻生子。”
傅峻扬无视他爹在旁的怒目相视,“我和那苏家小姐都还未见过面呢,只怕是不合适。”
傅老爷没好气地说道:“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人在婚前是认识的。”听这小子的话,分明就是推托之词。
“是啊,这也不难,娘找个时间安排你与那苏小姐见一面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倒不用……”那种千金小姐说得好听叫知书达礼,在傅峻扬看来,却只是呆板、无趣得紧,他可没兴趣。傅峻扬噙着玩味的笑看着他爹娘,“不如这样吧,若我答应娶那位苏家小姐,那爹娘是否能答应让我纳茵茵为妾呢?”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了,不过,这叫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爹娘是绝对不会让柳茵茵进门的,只是这样一来,那位苏家大小姐只怕也同样进不了他傅家大门啰。傅峻扬带着得逞的笑,径自起身离去,“爹娘慢慢考虑吧。”
傅家二老相对而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色,这小子还真是会出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