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有围观的人来说,虽然镇上第一富甲之户的言家娶媳,且还是青山的土匪头子,排场固然盛大,花样也是精彩百出,又热闹又喜庆让他们这些看得直呼过瘾,但最值得期待的当然还是这一堵新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正所谓八卦无处不在。
自得知言家要娶个土匪做儿媳,这关于新娘子的猜测就数不胜数,且越来越离谱。
有人说她身高定有八尺有余,身上肌肉紧绷而鼓裂外衣,因为做山贼的定要有一副强壮的身躯,若是依着秀阁闺中大小姐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即使不用你拦路抢劫,但在山寨中别人说话喘气稍大一些就能把你吹走那可怎的了?
也有人说她定是五大三粗丑陋不堪,就是一双脚也是重如牛蹄,掌厚如熊掌,更不提面相——肤色似煤炭涂面,粗眉大眼,招风耳,酒糟鼻,厚鱼唇,声雷阵阵,呼声风起,听着不像人的模样,倒像是个夜叉!
这些流言越传越邪乎,偏说的人言辞凿凿就好像自己真的亲眼见过似的。
朱氏闻言,揪着言意的衣摆哭湿绞断了好几条手帕,扰的言意好几宿都没睡过好觉,梦里都是一个巨大的猩猩兽抱着自己爬上一座高高的塔楼,后面追着一群手拿兵器大声喊着要杀妖怪的人,言意想跑,奈何身体被箍的紧紧的,一下都挣月兑不得,而那猩猩兽却突然间失足跌了下去,言意一惊从梦中惊醒,旁边是紧紧抱着他睡得天昏地暗的朱氏。
那种惊慌的恐惧感夜夜袭来,害得他鬓间的头发都生生愁白了好几根。
此时终于见着真人了,朱氏连忙上前几步就想探一探那传言中的虚实,但又好像有些害怕似的,用一张手帕轻挡住眼前,看到的就是些虚虚掩掩的人影轮廓。
这下好了,看不太清楚也免得吓着自己。
其他人可没有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心思,都瞪大了两双眼睛死盯着那轿子看,只觉得每一动作都被放慢了许多,仔仔细细的,恨不能将那轿子的纹理有几圈都数清了才好。
一丫头上前掀起轿帘,一点点的,终于全部展露出来,人们引颈翘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绣鞋,红色缎面千层底,面上绣着并蒂莲花,绿叶粉花,团团锦簇,生机勃勃,取夫妻恩爱、永结同心的吉祥之意。
这双脚即使算不上三寸金莲小巧玲珑,但也不比牛蹄那般笨重,众人有些失望又向上望去。
轿子里的新娘子已经探出双手搭在喜娘的肩上,一双手不说腻如葱白十指纤纤,倒也是长着肉连着皮,不肥不瘦的,虽有些糙的痕迹,可哪里像熊掌那样毛盛尖爪,实在普通得很了。
朱氏这边透过薄薄的丝绢看的人影绰绰,倒是能确定那红得惹眼的纤细身影就是新娘子,这被吊起的心就有一半放回了肚子。索性方下手帕光明正大的看。
新娘子的头上顶着盖头,交颈鸳鸯缠绵喜庆,红色的流苏长长垂下直直至胸口,看不清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模样,人们就有些兴致缺缺了,转头却见着那一身礼服倒是做工精细——新娘子上身着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背面绣着比翼双飞鸟,青色的祥云,华丽的羽翼,都是以金线缂丝所织就,栩栩如生华贵非常。
而前面虽没有那般花哨的图案,但水红色的锦缎以黑边做对襟,同样的金丝绣出祥云图案,简单的钩衬倒更显端方大气,尤其那亮丽的颜色让人眼前刷的一亮。
朱氏也确实是眼睛发着光一般死死盯着那身红色嫁衣,即使是看到自己最记恨的那掐着腰身的弧度像流水一般顺滑直下又猛然激荡起另一个弧度时,也不曾移开过自己的目光。
缂丝织品向来都是皇宫贵族御用之物,虽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说,可即使是他们也不过是偶然一次机会下得见过,现在竟然能够见到整一件且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可不要瞪大了眼睛看个够本?
只她的心思终是被人扰了,面前忽然出现一堵‘墙’挡去了视线,朱氏下意识的移了几步,可这‘墙’竟是会跟着她走!恼怒的抬起头就像咒骂,再看见那张黑神似的恶脸,吓得她连忙缩了缩脖子。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吴斐沉默不语,只拧着眉头瞪着她,面上是明显的不喜。
“咳咳,吴壮士!”言意瞪了一眼朱氏,暗恨这妇人眼皮子浅陋丢尽了他的颜面,见她识相的退后,转头轻笑道:“新娘子子已经下轿,我们也一同进去吧!”
果然,那边喜娘已经背着新娘子跨过火盆子,嘴里还唱着吉祥话:“新娘举步踏火烟,早得麒麟是男孙。夫唱妇随同心月复,孝顺爹娘欲殷勤。金莲移步踏火烟,夫妻偕老百年春。儿孙金马玉堂客,五代同堂孙抱孙。”
吉祥的话溜溜不断的唱出口,吴斐面色稍悸,抬步进了言府。
只留外面一群人悄声议论着:“瞧新娘子的身形普通,倒不像传言中那么夸张,言老爷倒是能安下心咯!”
“那可不一定!”一人轻笑道,说不出的心灾乐祸,“别忘了新娘子的娘家是什么身份,我就不信这是个善茬子,就赌五文钱,这言府绝对不出十日之内定有事情发生!”
且不提一群无聊的好事者竟以言家事为噱头,定下赔率设好地下赌场且在日后赚了一大笔,只是眼下,就有一场风波即将袭来。
“火烟踏毕步再移,款款莲步进厅边。金玉满堂福禄寿,来年定得状元儿。”
喜娘背着新娘子进了大厅,该是拜堂成亲之时,左右两边各站着几个苦着脸却不得不僵笑的人以及几个黑脸粗糙兴奋的摩拳擦掌的壮汉。
可就是遍寻不得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