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吾儿:
见信如晤。
自汝出生至如今,恍惚不觉已是二十五载,遥想当初一粉女敕小团如今也已经娶妻成家,为父心觉甚慰之际也不免感慨良多。
然,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成家、立业,方为功成。
是以纵使为父心中再如何不舍也不得不痛下决心,定不能因着一己之私毁了我儿的前程!
现为父已将西街三间店面过渡到你的名下,其中一家药铺是自家产业,另外两家则是租赁给他人,若是收回租金也是笔可观的数目,是以我儿可借此加以利用,其他为父便不再多加赘述。
另,为了避免他人闲言碎语,妄加议论打扰我儿,为父已对外宣称是远方表亲前来投奔居于府上,详知情者为父也已经提点过了,我儿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待你事业有成之时定能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再另,为父与朱氏有要紧的事情出门几日,归期未定,我儿莫要挂念。
父:言意留
以上,就是韩渲递给言律的那张纸条上记载的所有事情。
“这封信是方才秋菊来时,一个小厮给她的。”韩渲道,“据说那小厮贼眉鼠眼的,且见了她就一直抖个不停,给了信马上就转身逃掉了,可是其中有诈?”
“就是啊,姑爷!”秋菊立马点头附和,“最奇怪的是,我觉得不对劲就想去找言老爷他们,那时天还未大亮,想着就算要出行也不会这般早才是,结果我几乎找遍了整个言府,发现除了厨房添火的赵大娘和她的傻儿子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您说这”
一夜之间整个言府突然空无一人,且还没有惊动他们,这
“一定是撞邪了!”
秋菊和青竹一同说道。
只不过一个是心有戚戚焉的害怕,另一个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又在胡言乱语了!”韩渲随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青竹见秋菊吃了亏,还没来得及嘲笑结果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打了一下,“就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鬼神之说。”
言律坐在轮椅上,身高不够打不到他的脑袋,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整天莫读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的,现在整日里都是那些牛鬼蛇神的,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更是糊涂了!”
两人都被自家主子教训了,又被最讨厌的他(她)看了去,自觉脸上无光,委屈的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乖乖的不再多言。
“你觉得如何?”韩渲问道。
“无事。”言律自是知道她在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是我父亲的笔迹,而且字里行间不显仓促慌乱,显然也不是被人逼迫所为。”
“没关系的,我父亲常年经商,像这般半夜里就启程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他经验丰富,而且他也说过让我们不必担心,那就随他们去吧。”
是了,言意确实常年在外经商,出门和归期皆不定时,只不过那都是早年时候了,近年言意自言年事已高,可是有好几年都未出过商。
更何况,哪里有出商的人还要拖家带口的,倒似是搬家一般?
青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从言律那里模来那封信自己打开了就看。
他虽是常常曲解成语的意思,闹出不少张冠李戴的笑话,可到底字还是认全了的。
一目十行的将信全部看完,当下就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这,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什么叫做为了不耽误前程,言老爷的话一向说得漂亮,做出来的事却实在让人作呕,这根本就是想分家,把言律这个麻烦踢出去,是要报那天礼堂之上其对他的忤逆之恨!
只他这样的作为实在太绝,不明究竟的人夸赞言老爷慈悲心肠,就是远方的亲戚来投奔也能做到如此慷慨,收留了人不说,还送店面,给基金,试问哪里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知情的人,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不管怎样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而且言意的提点,是声明与言律撇清关系,也是断了他的另一条路,不管之前按照他的性格能不能拉下脸来向别人求助,之后众人稍稍思虑一下,能明白过来的就知道他们父子不和,心中掂量几分,顾忌言意的颜面也是断不敢再帮他的。
而且
“说什么给了店面,谁不知道那两家租赁出去的店铺已经多日未给租金,死皮赖脸的可是出了名的钉子户,就连老爷都那他们没辙。”青竹气蒙了脑子,若说以前他还因着少爷的关系对言意有几分敬重,这下子却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不满和憎恶了。
“那家药铺就更不必说,坐堂的大夫性子古怪,看病的规矩颇多导致门庭冷清,而且他还时不时的要去城外派药接济那些穷苦人家,出诊更是分文不取!”
“这不是挺好的吗?”。韩渲闻言道,“如此善意之举有何不妥?”
“可问题是我们药铺是要做生意的,不是什么撒钱如流水的有钱人家为了臭显摆而设立慈善设施!”青竹一脸受不了的咆哮道,“免费出诊也就罢了,可那些药材可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出现赤字的。再者说老爷这是明摆着要和我们分家,又存有私心报复,定不会再接济我们,再过几日寻着由头将我们都撵了出去,租金要不回来,药铺又是入不敷出,难不成要我们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去!”
一想到这青竹更是烦恼,他虽然和少爷自小就受到朱氏等人的偏颇亏待,可到底还有一遮风避雨的屋檐,吃穿温饱即使不富硕也是恰好,他的少爷,已经很可怜了,又怎么能再受那些苦去!
不对,之所以他们会受到这样的苦,都是因为她!
青竹忿忿的看向一旁的韩渲,若不是这个女土匪硬要嫁给他们家少爷,又在礼堂上闹出那么多事,又怎么会牵连到他们?!
他和少爷一直都活得很好,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青竹!”言律眼看着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对着韩渲有着明显的敌意,当下就冷了脸色喝道:“退下!”
“可是少爷”
“没听到我说的吗?退下!”动了怒的言律,即使依然面若冠玉,却似染了寒霜一般,多了几分威慑,“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青竹饶是心里再怎么不甘,也不敢继续惹怒言律,却是悄悄瞪了一眼韩渲,随后退下。
“知道了少爷。”
“渲儿,你莫在意,青竹他”言律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也担心因着青竹而冲撞了韩渲,让她委屈,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韩渲自青竹喊完话后沉吟良久,方道:“为何说我们要去和西北风?难道言意不是将这言府留给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