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的馥郁浓香在屋子里飘散,陈木槿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种不真切的飘忽感,她努力地想动一动,却完全没有力气。
耳边窸窸窣窣的有人在走动,她想睁眼,想叫住她/他,使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是动了动嘴。
“诶?西芸,姑娘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个清脆的女生发出了疑问。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来,陈木槿可以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于是她努力地转了转眼珠。
“咦?真是动了!快去告诉主子!”另一个稍稍低沉的女声略带兴奋地说道。
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小跑声和开门时吱吱呀呀的响动。
陈木槿开始越来越清醒,嗓子干涩涩难受,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细碎地疼。忽然,一丝冰凉的水润感从唇上传来,应该是被称作西芸的姑娘在用什么湿的布给她润湿嘴唇。
“姑娘,你可醒了,我先喂你喝些水,你现在不能动,大夫说了,千万不能使劲儿,怕伤口裂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抬起她的头,将温好的水一点点灌入她嘴里,她的舌头一接触到水便像鱼一般活了过来,水流过嗓子,终于缓解了火辣辣地感觉。
“姐姐!姐姐!你醒了!”小石头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扑过来,陈木槿可以听见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飞快地往自己身边跑来,可能怕压到她的伤口,扑过来以后就只敢用小手抓住她的袖子。
她终于将眼睛慢慢睁开,明亮的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等她渐渐能看清楚的时候,第一眼便是小石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脸儿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在床边望着她。
“姐姐,你,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小石头。”大大的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小兔子。
“认识,你是姐姐的小石头。”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包括陈木槿自己。她的声音又哑又沉,就像是九十岁的老妪!
“你别说话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嗓子干哑在所难免,这几天多喝水多休息。”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陈木槿这才看见站在门口正往屋里走的司马稷。
司马稷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对襟长衫,襟口用深绿色的线绣了几片别致的竹叶,他本就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青色将他衬得更加清新俊逸、温文尔雅。陈木槿都有些看直了眼,真是秀色可餐呐。
“主子。”西芸立刻他行礼,他摆摆手,走近了些。
“稷哥哥,你又来看姐姐啦!”小石头扭头乖巧行礼。
陈木槿回过神,有些脸红,暗暗骂自己,你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小的男色就给你迷得不行,将来还怎么实现阅遍古代美男的雄伟计划!
不过抛开自己被男色迷倒这一点,她还是非常惊讶,从什么时候起司马稷就这么轻易地让小石头接受他了?还叫他稷哥哥!还有小石头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她正胡思乱想着,司马稷已经走到了床前,见她满脸绯红,以为是屋里太闷热的,便吩咐西芸将窗户打开。
“伤口可还疼吗?”。他关切地问。
陈木槿不敢看他那张乱人心神的脸,只是低着头胡乱点着。
“我已经嘱咐了大夫,将你的药方中放了些止疼的药物,不过你身上伤口太多,尤其是背上的那一道刀痕,实在太深,怕是会留疤。我寻了些祛疤的药膏,等伤口愈合了便每天涂抹,应该有些作用。”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不急不缓地跟陈木槿交代着,像是春风拂面一般和煦,让人心安。她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他说话的样子,身姿挺立,脖颈修长,一张脸像是用刀细细雕琢的艺术品,线条流畅优美,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睫毛随着说话的频率微微颤动,瞳孔幽暗深邃,说话的时候就直直地盯着你看,像是看见猎物的鹰。
啧啧,明明跟冠儿长得一模一样,偏偏性格差那么多!等等,冠儿!
陈木槿如大梦初醒般,急切地抓住了司马稷的袖子,用沙哑的嗓子问道:“冠儿和小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动,伤口被牵扯,陈木槿瞬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凝聚而落,她的手颤抖的都抓不住他的衣袖片刻。
“别动!”司马稷眼眸一深,厉声喝道。手却急忙扶住她的身体,十分轻柔地让她靠在枕头上。
小石头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小声的唤着:“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陈木槿此刻只觉得像是有很多刀片在她的身上慢慢的割,她紧紧咬住嘴唇,想忍耐过去这一阵子的巨痛!
司马稷蹙眉,交代西芸和东雪去将处理伤口的东西重新拿来。
“告诉过你不能动,你偏偏不听!现在估计又有伤口裂开了,一会儿让西芸和东雪重新给你上药!”司马稷的声音严厉而焦躁。
“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知道他们的情况!”陈木槿费力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马稷,固执地坚持着。
“姐姐,你别着急,稷哥哥把他们都救回来了!他们都在休息呢,小石头去看了大哥哥,大哥哥还没有醒。”小石头像吐豆子一样,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陈木槿的心略略放下了些,她望着司马稷,非诚诚恳地道谢:“司马稷,谢谢你。”
司马稷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盯了她半晌,一直盯到陈木槿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不见了,你会不会也不顾一切地找我?”
就像一个惊雷,将陈木槿的思维炸的粉碎,她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按照她多活了一世的丰富经验来看,这句话应该,也许,大概是吃醋了?
可,可是,他们才见面不到三天!好吧,就算是她曾经救过他,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不会想以身相许吧?而且,冠儿和小师父是她的亲人啊!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飞醋啊?
她这边脸色阴晴不定地变来变去,脑洞开了一个又一个。司马稷那边见她迟迟不做声,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面对她的事情,自己就容易方寸大乱。
记得三天前在邺街上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自己就认出她了,虽然她的样貌有了些变化,但是那个感觉一定错不了,古灵精怪,特立独行,胆子又奇大。竟然敢在黄牙张的眼皮子底下偷人!他就这么隐匿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救人,看她聊天,看她送钱,一直看到黄牙张拖着那孩子要走,正好路过他的面前,他想也没想就顺手帮了她一把。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她,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在他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却不想那么快就了结这段关系了。他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想靠近,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心底里渐渐滋长起来。于是,他继续跟着她,才有了后面的偷钱的事情。那袋子银子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他怎么会知道晋三儿这样的人私房钱藏在哪儿,他只是不想她失望。
只是没想到,他仅仅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就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事情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了她,看到了她的聪慧,她的大义,她的善良,她的有勇有谋。
不幸的是,她的一切美好都与他无关!
他始终记得她一身鲜血跪在遍地的尸体中,脸上还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而她的身后,一个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大刀正对着她的脑袋,她却浑然不觉,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身体像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轰然倒下!
他当时竟有五内俱焚的痛楚!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把她身边的敌人都打倒的,他只记得当他抱起她浑身是血的身体的一瞬间,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谁也不可以!
所以,当她再一次为了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而承受着巨大苦楚的时候,他竟然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这样的话,看来他的修为还是不到家。
司马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姐姐,稷哥哥走了。”小石头担心地看着一脸纠结的陈木槿,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陈木槿闻言一怔,定睛一看,果然是。啧啧,这是什么意思?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不想了不想了。
她摇摇头,看着一脸担心的小石头,温和地解释:“没事儿,咳咳,他是去茅厕了,不用管他。”
小石头一脸疑惑,带着明显的不赞同。陈木槿讪讪的笑。
“姑娘,我们来给你上药了。”门口,西芸和东雪的声音传来,婉转悦耳,简直是救星啊!
“姐姐,我去看看大哥哥,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小石头十分乖巧地回避。
陈木槿心里欣慰的不行,真是捡到宝,这孩子太聪明懂事了!
接下来,陈木槿便笑不出来了,小石头走出去院门口都听得见她的鬼哭狼嚎!他轻轻打个颤,三步并两步地逃开了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