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见宇文邕一直黑着脸坐于梨花木嵌玉的座椅上,便等大夫看过之后,知道婉瑶没什么大碍,先行告辞回了王府。
宇文邕却一直没走,像是个深情的儿郎一样,一直守在婉瑶床边。
婉瑶的眼珠子来回的转着,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装睡。
宇文护挑了挑眉,道:“皇上今夜是否要在老臣这过夜?老臣让人给皇上收拾出一间院子如何?”
宇文邕打量着床上的婉瑶,玩味的道:“无妨,夜已深了,大冢宰还是早些歇着吧,朕在这守着婉瑶,等她醒来,见她没事了,朕便离开。”
婉瑶一听,这特么还怎么装了?诚心的吧?
宇文护也不客气,随即告辞退了下去。闺阁内,徒留宇文邕及婉瑶俩人。
宇文邕随手拿起床边的书看了起来,只是刚打开一看,顿时抽了抽嘴角。
这哪是什么书?分明就是小儿看的简画么,不过真怪不得婉瑶,实在是古代的文字她认不得,每天又无聊的厉害,上次上街的时候,偶尔看见有卖小人书的,就顺手多买了些。虽说画的不怎么样,好歹也能看出来是一个故事,权当打发时间了。
宇文邕讥笑一声,默念道:“听闻李家是著名的书香世家,有优良的儒家文化修养,不过瞧见你的读物,朕倒是有些怀疑了,你当真是上党太守李希宗之女?可贺敦皇后李祖娥的妹妹?莫不是假冒的?”
要问李希宗是谁,婉瑶还真就不知道,不过李祖娥却是她阿姐不假。
这么一说,看来宇文邕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婉瑶紧紧的抓着锦被,敢情宇文邕是有备而来,那她的这点小伎俩肯定早被识破了,真想被吐沫呛死算了。
宇文邕见婉瑶依旧不动声色,遂对着站在门外的李公公,喊道:“李公公,朕听闻治疗晕厥最好的药材,便是将蜥蜴、蟾蜍、蚯蚓及蚂蚁作为药引,再与鸡粪混为一起用马尿熬制,效果极佳。婉瑶迟迟不醒,朕尤为担心,你去叫人照着朕的偏方,弄一碗来给婉瑶喝下。”
话音刚落,婉瑶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婉瑶晃了晃躺的有些僵硬的脖颈,面带微笑的道:“皇帝叔叔还没走么?这怎么好意思让皇帝叔叔守在侄女床边呢,来人啊,快送皇帝叔叔前去休息。若是伤了龙体,你们担待得起么?”
这时怜儿急急的跑了进来,先给宇文邕跪地扣了个头后,才泪眼汪汪的看向婉瑶,委屈的叫了声:“小姐。”
婉瑶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惧怕宇文邕,或许是他们最开始并非是以臣民关系相识的,又或者是婉瑶来自于现代,骨子里就没有那种阶级层面的关系,她的价值观里,还处在于人人平等的状态,只是谁比谁更本事一些而已。
遂婉瑶瞧也没瞧宇文邕一眼,一把拉起怜儿坐于自己床边,将她上下瞧了个仔细,知道她没受伤后,才缓了口气,睨了眼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的宇文邕,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怜儿?说出来,不怕的,我们有皇帝叔叔撑腰呢。”
婉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好像宇文邕果真是她叔叔一般。
怜儿偷偷的瞄了眼宇文邕,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怜儿有些害怕,遂站起了身,瑟瑟的立在一边,颔着首道:“小姐,没有人威胁怜儿,是怜儿自己太笨,这院子太大,本想着去给小姐找件厚实的衣服来,不想走着走着竟迷了路,结果回来的晚了些,连小姐晕倒了怜儿都不知道。”
说着泪含眼圈。
迷路?骗鬼呢吧?肯定是宇文邕搞的鬼,婉瑶想着心里就不痛快,刀眼立刻甩了过去。
宇文邕面无表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也悠悠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婉瑶本是气他使诈,一个大老爷们,还是当今的皇上,竟欺负她连个大字都识不得的小姑娘,而且还差着辈分。
只是,宇文邕长的真的很好看,不似宇文宪的俊逸,不似沈格然的阴柔,宇文邕是那种看上一眼觉得冷冰冰,再看一眼更冷的人,可不知是哪股魔力,迫使她挪不开眼。
这是婉瑶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他,他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一般,却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阳光。似乎每次见他,都是一身玄色的广袖长袍,发束玉冠,一丝不苟。一双单眼皮细而狭长,不似宇文宪,热情而魅惑。他的眼内始终带着对人的冷漠,鼻子坚挺而硬阔,很有阳刚之气,略尖的下巴像是被雕刻过一般,嘴唇薄而巧,这是传闻中的接吻唇吧?
婉瑶眼中的怒火渐渐的变了味道,瞳孔黑白分明,眼眸里满满的印着宇文邕,那种几不可闻的改变让婉瑶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脸上浑然染上了一抹红晕。
宇文邕依旧冷冰冰,只是嘴角似有似无的那一抹讥笑让人看了实在不舒服。
婉瑶定了定神,道:“怜儿乖,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么,没事儿的,别担心了哈。你先下去吧,皇帝叔叔应该有话跟我说,是吧?”说着眼神又飘渺的望了他一眼。
宇文邕也不恼不怒,由着她阴阳怪气。
怜儿朝着宇文邕跪安后下了去。
婉瑶不管不顾,捞起床边的小人书又躺了下去,翘着二郎腿,还颠抖个没完,这一幅模样,若是让怜儿瞧了去,肯定又会絮叨起没完。
宇文邕稍蹙了眉头,嫌弃之色不绝于眼,而后又恢复了常态。半响,婉瑶见宇文邕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不免又阴阳怪气起来。
她坐起身,将小人书随手扔至一旁,问道:
“皇帝叔叔,你恨不得将我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个清楚,这会儿又装什么深沉呢?有话你就直接问。要是没问的,你就赶紧回家找你媳妇造小孩去吧,我听闻皇帝每天为了选择睡在哪个媳妇处都挺伤脑筋的。”
宇文邕依旧不语,由着她胡说八道。
婉瑶气急,往他跟前上了上,脸对着脸,咫尺之隔,接着又道:“你是打算这样跟我坐一夜么?你不嫌烦,可我嫌啊,你想想,如果你想睡觉的时候,床边却坐了个大瘟神,你睡得着么?就算不长心的睡着了,难道不怕做噩梦么?”.